,你?才?肯原諒我?”
他做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蘇言清的?哭聲漸漸在寂靜寝殿中?斷斷續續的?響起,他一時哭一時笑,淚痕滿面,唇間溢出的?血不?停堆積着流到?了下颌上。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于抹去唇間鮮血從地上站了起來,提着劍走出了殿外。
階前跪了一地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方士。
很快,殷紅橫流的?血染紅了殿前長階。
遠處霞輝溫柔。
他茫然?立在殿前,第一次覺得∶萬裏山河,竟這樣教人寂寞。
天?幕之下猶如玉山傾頹,蘇言清終究不?堪重負倒在了血染長階的?殿前。
一個人不?肯放手的?執念到?底有多可怕?
一朝帝王竟在登基後不?久下了罪己诏。
罪己诏上條陳了自己所犯的?罪狀——戕害忠良,有意逼反,濫造殺孽。
他要把自己寫進後世史書的?罵名裏,讓萬人唾棄,以此來卑微祈求亡魂的?原諒。
原諒了,就?該醒來,就?願意入夢見他了。
可菩薩不?渡卑劣jsg之人,水晶棺中?的?屍身日漸潰爛。
冬日就?要過去,階草新碧,萬物芳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偌大的?皇宮被四面飛翹的?檐角勾勒成一方小小天?地,風将檐下懸鈴吹響了一遍又?一遍,飛鳥來去。
舊人始終不?曾入夢。
而陛下……
陛下已經許久未曾上過朝了。
他像是厭倦了殺人,也厭倦了眼前的?一切,日複一日的?只是緊閉着殿門,待在寝殿中?一語不?發的?和水晶棺中?的?少女怔怔相?對。
無人敢對此事表現出任何的?微詞和置喙,因為上一個血淋淋的?例子還擺在眼前。
昔日榮寵無限的?太傅樓呈,不?過委婉提了句“希望陛下保重龍體,讓皇後亡魂早日安息”,就?觸了天?子之怒被牽連着誅了九族。
連那曾經和少年天?子有過幾分隐晦情誼的?太傅千金,都沒能免于株連。
朝臣們現在人人自危,哪裏還敢多言半句。
宮人們盡數散去了。
螢螢長燈下,這裏是被徹底遺棄的?一方天?地。
少年天?子毫無儀态的?跌坐着,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
也不?知趴在水晶棺上凝望了裏頭?的?人多久,直到?唇間嘗到?了一點潮濕鹹澀的?味道,他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殿中?的?氣息并不?好聞。
腐敗的?屍身,流血的?腥味,濕淋淋的?濃烈桐油味……
衮服遮掩下,他的?腿骨又?一次斷裂,只不?過這次是陛下自己動的?手。
殷紅的?污血從傷處流出,泅濕了大片袍角,又?在無人探知的?寂靜夜裏逐漸凝成凄側的?暗紫色,混着幹涸血衣靜靜貼伏在他的?斷腿處。
為什麽?
什麽辦法?都用?了。
為什麽還是不?肯睜開眼?
蘇言清淚痕交錯的?一張臉上滿是深深的?茫然?。
而後他想起什麽似的?,小心翼翼的?捧起手邊的?兔子花燈,舉起來貼到?面前的?水晶棺上。
少女蒼白凋零的?眉眼被花燈映亮,她合衣躺着,鬓間的?緋紅色絨花仍舊生機勃勃。
蘇言清卻像是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脆弱着神色祈求說,“你?說過,希望我開心的?,還記得麽?”
死?去的?人不?會?回答。
他喃喃自語着,“是我不?好,我已經替你?動手罰過了,你?睜眼……看看好不?好?”
“我再也不?嫉妒了,我再也不?敢了”
哭了一會?兒又?笑起來,反正在這一方天?地裏就?只有她和他。
“你?一定不?知道,離開郡主府之後我回去看過,不?止一次。”
“還有那次廊下避雨,你?不?知道,我瞧見你?的?時候心裏有多高興。”
“是我錯了,不?該動那個人,不?該騙你?寫下那封勸降信,我只是……”
少年天?子的?神色微微茫然?着∶有點嫉妒。
嫉妒那總是耐心望向另一個人的?秾麗眉眼,嫉妒那根奢望過的?白玉簪,更嫉妒……
樓府詩會?上,虎将軍撞開木籬牢籠之後,那毫不?猶豫奔向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垂着不?住輕顫的?睫羽∶可是你?答應了做孤的?皇後,九方高臺上,我們行過祭拜天?地的?禮儀。
你?已經是孤的?皇後。
既是皇後……
夜半聲悄,兔子花燈傾倒在澆滿桐油的?寝殿地面上,火舌在一瞬間蹿上房梁。
蘇言清踏入水晶棺,滿足而親近的?抱住眉目緊閉的?少女,眸中?浮出一點飄渺柔軟的?笑意∶“皇後與孤,應當同?葬。”
是日奉元殿半夜突然?走水,燒起來撲不?滅的?滔天?業火,被窗外火勢驚醒的?小黃門和小宮女提着水袋木桶亂作一團。
無人知曉寝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是那一夜過後,新帝失蹤,至于和已故皇後緊緊擁在一起的?那具燒焦的?屍身,無人敢認。
幻生·小蛇師兄(一)
周天之下靈氣充沛, 其中?的小荷仙山更是福澤之氣氤氲缭繞。
沈瑜坐在雲霧渺渺的懸崖邊上,覺得方才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被微冷山風吹得清醒了不少。
與上個?小世界不同, 這次她進?入的顯然是一處修仙之界。
腳下這座山叫做“小荷仙山”, 她所在的宗門叫做“小荷仙門”,而?她是門中?的小師妹符月。
啊……
單是從這無比草率的宗門名字就可以看出,宗主是一個?多麽?不靠譜的人了。
而?非常不巧的是, 宗主符天生——是她在這個?小世界裏名義上的便?宜爹爹。
沈瑜揉了揉被崖風吹得冒涼的腦門兒, 捋了捋她目前的處境。
原身符月是宗主符天生唯一的女?兒。
按理說這樣得天獨厚的投胎條件,原身在宗門裏被寵成個?順風順水的香饽饽應該不成問題。
但問題就出在她有一個?很不着調且任性跳脫的爹。
天天放着偌大的仙門不管, 就想着當個?甩手掌櫃去雲游四?海。
距離她那好爹爹上一次回家還是一百多年前, 并且從凡間帶回了一個?靈脈奇絕的沉默少年。
少年是被滅滿門的罪臣遺孤,符天生見他很有天賦,就順手将少年救下,并且幫他洗骨伐髓帶回來修仙。
若是培養好了, 以後?也更方便?自己撂挑子。
少年雖然不愛說話,性子也孤僻沉冷,但勝在一張臉生得實在好看。
符月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少女?情窦初開, 自然是滿心滿眼都是對方。
但對方不愛搭理她, 說十句也不回一句,她天天跑過?去給人家送溫暖送小禮物。
三個?月過?去了, 連對方叫什麽?都還不知道。
直到某日她注意到少年手腕處有一個?淡紅色的胎記,越看越覺得像一尾漂亮小蛇,就自作主張地叫起了對方“小蛇師兄”。
一百多年過?去了,沉默孤冷的少年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成長為宗門中?人人敬仰的大師兄沈驚時。
只有原身還锲而?不舍的追在那人身後?,一口一個?親親熱熱的“小蛇師兄”。
但考慮到她是宗主符天生的女?兒, 總歸還是有這麽?點特權。
更何況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宗門衆人聽也聽習慣了。
就連大師兄沈驚時,也只是在最初聽到時皺了皺眉,後?來也默許着随她去了。
沈瑜無比坦然的接受了“自己”苦戀別人一百多年,卻還是求而?不得的這個?事實。
她此刻望着眼前的飄渺雲煙,烏黑睫羽輕輕顫了下,心裏湧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受。
上個?小世界裏把結局走成那樣……
這次一定要吸取教訓。
崖風蕩起少女?順着膝彎垂下的挼藍色裙擺,鴉羽般的墨發向?身後?鋪開,兩?道廣袖被風鼓動,軟翠簪子上的流蘇在輕輕作響。
她又坐了一會兒,提起身邊的精巧食盒起身離開。
本着熟悉一下小荷仙山周圍環境的想法,沈瑜的步調放得很慢,食指勾着食盒上的系繩,一路漫不經心的走回了宗門跟前。
不得不說,這裏的環境确實不錯。
許是因為靈力充沛的緣故,花花草草都生長得極為茂盛,遠望過?去一片蒼翠顏色。
腳步停在宗門門口,擡頭望了眼頭頂金燦燦到刺眼的宗門牌匾,沈瑜實在沒忍住腹诽了一下符天生的審美。
只不過?還沒等她一只腳踏進?去,就迎面跑來一個?模樣算得上幾分清俊的男修。
她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