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後梨铩還是找了沈初三包紮傷口，在脖子上纏了兩圈紗布，臉上也擦了藥膏。然後搶了連荒的錢袋，拿出銀票塞進沈初三的手裏，非常大方地說道：“不用找了。”
沈初三也不客氣地收下，微笑點頭很是高興地說道：“歡迎您下次再來。”
“……你給我閉嘴。”
她希望這輩子都別再看見這個死財迷了。
趙七本就是陸鈴施法弄傷的腿，沈初三已經一點一點地解開。梨铩的傷也已經處理完畢，沒有可賺錢的機會了，沈初三便拎起藥箱，告別了梨铩與連荒，繼續遠游。
梨铩将陸鈴和趙七兩人一同控制住。趙家上下所有的家仆都是陸鈴施法變幻出來的，在陸鈴被擊敗的那一刻全都化作了青煙，如今整個趙家倒是顯得很冷清。
石室裏的屍骨，梨铩已經通知了天界，不日将有人來帶走安葬。
這一天，梨铩坐在亭子裏，身邊是被五花大綁的趙七，她問道：“你為何要幫陸鈴？”
趙七所謂的漏洞百出，所謂的脾氣暴躁和壓抑本性都是演的。真正的他更像是現在這樣，平靜地坐着，不反抗也不掙紮。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我喜歡她。”趙七笑了笑，眼睛裏卻很平靜，好像只是在說着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為她死也可以。”
過了一會，趙七擡起頭，看着梨铩的眼睛問道：“你明知道自己的法力在漸漸消散，為什麽不點破？你當真不在乎法力全無的事？”
“也……不全是。”梨铩尴尬地笑了笑，然後轉過臉去，避開了這個話題。
她一開始确實沒發現，只覺得頭暈且煩燥。直到她越來越打不過連荒，甚至還要對方放水才能追上他的時候，才驚覺她好像真的變弱了。
但她演技拙劣，不如就此下去，估摸着應該能打過陸鈴，就這樣放任事态發展了。
總之，一切尚且是“幸好”。
幸好還沒脫離她的掌控。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不能。”
“……”
安靜了好一會之後，梨铩實在忍不住了，“你就不能變回原來那樣嗎？”
現在這模樣，怪讓人不習慣的。
聞言，趙七一愣，旋即低下頭去惶恐不安地說道：“大大大大大人，小的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梨铩無奈扶額，決定放棄掙紮，“……你問吧。”
“上了罰神臺，我夫人她……”趙七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試探地看了梨铩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幾不可聞地說道，“她會怎麽樣？”
“我不确信。”梨铩答道，最後又補充了一句，“但死刑免不了。”
上百條人命，不是關押于天牢多少年就能解決的。
趙七愣了愣，沒再說些什麽。
他不說話，梨铩也不問。整個亭子靜悄悄的，梨铩放在桌下的手裏還攥着有關陸鈴的資料。她原本只是天界的一株鈴蘭花，因生長在帝君府祗，仙氣充裕的環境下憑借着自己的努力，修出了人形，成了天界最低階的小仙。
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卻沒想到竟是噩夢的起點。帝君府上的仙婢們心生妒忌，再加之陸鈴本身長得有幾分姿色，便篤定了她是想要勾引帝君。
從那時起，陸鈴的日子便愈發不好過。後來，每次花神路過帝君府時，總能見着滿身傷痕的陸鈴。
聞語将資料遞給梨铩時，和她說過：“我想過将她帶回花神殿去，可她和我說‘去哪都一樣的’，沒有人能夠護着她。”
“帝君常年不在府邸，也不喜歡管這些小事。我便将她送下凡去，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生活。可沒想到……”
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聞語最後也沒去見陸鈴，告別了梨铩之後便回了天界。等到天兵将那上百具屍骨帶走時，梨铩便帶着連荒，押着趙七與陸鈴一同回了天界。
罰神臺之上，給趙七定的罪責為三世畜牲道，而陸鈴則是除去仙籍，定以魂飛魄散為懲。
陸鈴來天界的時候平靜，死的時候也很平靜，好像早就預料過會有那麽一天似的。可梨铩看得出來，對方的那雙眼睛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後悔”二字。
最後的最後，目光落在梨铩身上的那一瞬間，陸鈴張了張口，卻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刑罰畢，梨铩帶着驚夜槍來到了帝君府邸。
“戰神大人，你這是幹什麽？”帝君府的一衆仙婢站在門口，看着明顯來者不善的梨铩，皆是一臉的警惕。
聞言，梨铩擡起頭，冷冷地看着她們，“見到我，為何不行禮？帝君難道沒教過你們禮數嗎，還是說，你們覺得我不配？”
此話一出，帝君府前頓時狂風大作，吹得人睜不開眼。戰神帶來的威勢充斥在這一方天地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沒一會，帝君府前的仙婢就撐不住了，全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更甚者，整個人趴在地上無法動彈，唇角溢出絲絲血跡。
“戰神大人……此舉……是為何！”
梨铩舉起另一只手，手裏握着的紙張自上往下而展開，露出了那上面寫着的逮捕令：經由天帝查證，帝君府上仙婢存在動用私刑、欺淩弱小之狀，特派戰神梨铩執行逮捕，違抗命令者，交由戰神全權處置。
确認她們已經看清之後，梨铩便收回了逮捕令，握緊手裏的驚夜槍，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些跪倒一片的仙婢，“要麽老實跟我走，要麽……我就把你的屍體帶過去。”
“你……你不能殺了我們。”為首的仙婢擡起頭，不甘地看着梨铩，“我們可是帝君的……”
話未說完，驚夜槍就抵在了她的喉嚨上，只要稍微再往前一分，就能要了她的命。梨铩勾着唇，滿不在乎地說道：“你覺得，我會怕嗎？”
恰逢這時，一位穿着白色衣裳外籠青色輕紗的男子自梨铩身後走來，路過那一片跪倒的仙婢時頓住了腳步，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你剛才想說，你們是帝君的什麽？”
“帝……帝君。”
一時間，方才還嚣張到不行的仙婢們全都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靈泫帝君回頭看了梨铩一眼，“将她們帶走吧。”
說罷，靈泫就要往裏走。可還沒等他跨過府邸大門，就被梨铩驚天一吼，“你給我站住！”
這一嗓門險些沒把靈泫的心給吓得跳出來，轉過身不解地看着梨铩，“戰神還有何事？”
“下人犯錯，您作為她們的主子，也脫不了幹系。”在衆人錯愕的視線下，梨铩輕輕打了個響指，變出了一把黑檀木做成的椅子，示意靈泫坐好之後，便開始了她的教育之路。
“雖然您常年不在天界，但手下的人犯了錯，歸根結底是您管教不當，放任其胡作非為。您有錯，有大錯。”
“仙子陸鈴于數千年前在您府邸修出人形，遭受非人對待，語言侮辱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生出極端思想，為害人間。”
“她已受到應有的懲罰。可終究治标不治本，您的府邸上可以出現一個陸鈴，自然也能出現第二個。惡人不得到懲罰，只會寒透了善人的心。”
“……”
就這樣過去了三個時辰，在衆人的表情仿佛已經失去靈魂的時候，梨铩終于收了尾。最後捆好仙婢，對着靈泫說道：“天帝念及您身份尊貴，又未知事情全貌，所以給您的懲罰是，寫一萬字的檢讨書交給他。”
靈泫恍惚地擡起頭，感覺自己仿佛聾了，“你剛剛說，多少字？？”
梨铩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對着靈泫的左耳咆哮道：“一！！！萬！！！字！！！”
“……”
靈泫想了想，深深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錯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失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