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對绛崖做什麽?”
無崖一把抓住付陽的領口,付陽像個脫險玩偶晃了幾下,嘴裏吐着血,咧着血染的牙齒,伸手一摸無崖的胸口。
“為什麽?”
“說啊!”
無崖發瘋用力甩着付陽身體,付陽渙散的眼看着無崖,含血的嘴裏念着“純,陽,真……”,雙腳一登沒了生氣。
“純陽真炎!”
無崖無力放開付陽後坐在地,純陽真炎是炎陽派的鎮派之寶,與扶雲樹同為仙品,绛崖中了至陽至烈的仙品火靈,等同将她放在丹爐裏烤。
“不。”
無崖忍住剛沖破禁制的痛楚,雙手抱緊绛崖化成一道光線消失在空中。
“好些了嗎?”
無崖看着臉色微紅的绛崖小聲問道,绛崖眯着眼,視線模糊看不清對方,但聽聲音知道對方是誰,捂了下頭,猛得晃了下卻被一雙手擋住。
“有點燒過頭,再吃一個扶雲果會好很多。”
沁入心脾的香氣撲面而來,绛崖鼻子吸了吸,張開嘴,果肉入嘴渾身燥熱感被漸漸清除,模糊的視線也清晰起來,無力的四肢也有了些力氣,绛崖坐起來看着無崖。
“我怎麽了。”
“沒事了,這個你拿着。我有事離開下,你好好休息,記得吃。”
無崖有些急的将扶雲果交給她,站起來向臨贊點頭,略微匆忙出去。
绛崖奇怪看着匆忙離開的無崖,側頭去看臨贊,臨贊規避轉身,“我去燒水。”忽而跑了出去,剩下她一人待在屋裏。
绛崖摸了下自己的肌膚,溫熱傳到指尖,她迷糊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在炎陽派她替畫白當了一招,然後全身像被火烤一般越演越烈,她最後便失去了知覺。她低頭看着手裏用奇怪光包裹的扶雲果,難道是這個東西救了自己?
绛崖将扶雲果收好,撐起身子站起來,慢悠悠的出了月洞門來到院子,夜裏涼風習習,無雲無星,明月當空寂寞孤寂。
绛崖後仰着望着月微微迷上眼,緩緩流水聲傳入而,悠揚淳厚的歌聲帶着淡淡的憂傷,像炊煙袅袅讓人缥缈至空中。
“是誰?”
绛崖睜開眼,集中精力本就超凡的神識很快抓到了聲音的方向,身形一側游了過去。夜裏的扶雲宗籠罩着暗藍色的紗,金色的扶雲花散落,如繁星點綴,唾手可及,真實與虛幻讓人迷醉其中。
绛崖一路游去,在一個群山環抱的低谷處停下,绛崖站在懸崖邊往下看,深不見底,她伸手将剛才接的扶雲花散落,扶雲花在空中飄蕩下落,金色花瓣翻轉如閃爍的星,讓這黑洞有了光點,很快光點越來越遠被黑暗吞沒。
绛崖大概知道了深度,手一揮水流成滑梯,縱身滑下,這黑洞比她猜測的還要深,當她數到一百的時候終于落地。
剛落地歌聲變得清晰,但還有一小段距離,绛崖将水化冰,依靠冰的反射勉強讓自己适應了夜視,她看到在這地下還有一個洞口,聲音就從那裏傳來。绛崖慢慢游了過去,再越過那洞口時,強光刺眼,她雙手遮住雙眼,待适應後放下,發現她此刻在一個巨大樹根下,這裏裝滿了發出刺眼白光的東西,白晃晃将這裏填滿。
绛崖目的是尋找唱歌的人,那熟悉的旋律陌生的嗓音讓她好奇,聲音變得清晰。
“男聲。”
绛崖有些失望,但還是順着聲音游了過,一大堆白光中坐着一光上半身的人,長發如海藻垂下,藍色的尾巴搭在老樹根上,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節拍。
绛崖小心翼翼游了過去,越靠近她心越忐忑,猶豫的發出聲道:“鲛鲛?”
那鲛人回頭,幽暗的目光看向绛崖,“滾!”
绛崖充耳不聞撲了過去抓着他的手,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你怎麽成男鲛了?”
“都是你!”鲛鲛嫌棄甩開绛崖的手,背着她怒吼,“滾。”
“發生了什麽?”
绛崖不管不顧游了過去,不再去抓鲛鲛的手,垂頭看着昔日玩伴,本該化女鲛的柔和臉龐變得硬朗挺拔,男子的氣息讓她不适後退保持距離,昔日的親密變得尴尬無奈。
“為什麽?”
绛崖還是不肯放棄的追問,這時她發現鲛鲛手裏捧着一可鲛珠,鲛珠不是實心的,空心透明的鲛珠裏面有一條通體藍色的魚,正是鲛人幼年時的魚形。
“這?”
“滾!”
鲛鲛将手裏鲛珠緊抱在懷裏遮擋不讓绛崖看。
绛崖突然明白了什麽,一撲過去跪坐在鲛鲛身下仰頭望他,距離的靠近她發現了更多,鲛鲛眼睛沒有記憶裏的明亮,幹枯無神像快幹涸的井,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叮咚落盤聲緊接滾動聲,生硬而過又消失不見。
“鲛鲛你在哭?”
绛崖看清楚了那白光正是鲛鲛的淚水,鲛人淚可化珠,绛崖背感生寒忍着刺痛去看那些白光,晃眼生疼她揉着眼別過去,看清楚了是鲛珠,數以萬計的鲛珠。
“為什麽?鲛鲛你被威脅了?來我們走。”
绛崖很快認為鲛鲛被抓,困在這裏為人生産鲛珠。
“滾,少假惺惺。”
鲛鲛轉過身背對绛崖,懷裏的鲛珠抱得更近,他漲紅着臉氣瞪着前方,沒一點男子氣概嬌滴滴活像個美嬌娘。
“鲛鲛不要這樣。”
绛崖不知鲛鲛經歷了什麽,變得暴躁少言,他明明還是那個愛唱歌的鲛鲛,為什麽對她如此冷漠?為什麽會變成男鲛,那……
“風風呢?”
绛崖跪坐雙手抓着鲛鲛的手,目光正好落在他的懷裏,鲛珠裏的藍魚晃了下,鲛鲛緊張查看無礙又松了口氣。
绛崖錯愕看着鲛鲛近乎聽不清自己的話,指着鲛鲛懷裏。
“風風?”
“是,都因為你,風風半道強行化女鲛,最後變成了這模樣。”
鲛鲛發洩大吼,是要将這些年來塞在心口的怒氣發洩出來。
绛崖茫然癡傻看着鲛鲛,跪坐在地上無助可憐。
“我救了你們,就得了這報應。”
鲛鲛宣洩着,生氣揮打绛崖,绛崖失神承受着望着鲛鲛懷裏的風風,小藍魚毫無生氣依靠着鲛珠維持着生命,
“對不起。”绛崖憋出一句,大聲吼出。
“滾,與你無關。”
鲛鲛用力擦掉淚水,背對绛崖,肩膀抽動着。
绛崖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在哭,鲛鲛向來活潑愛哭,經常被風風嫌棄,绛崖看着堆積滿的鲛珠,數量如此龐大,究竟哭了多久?
“鲛鲛,給。”
绛崖将無崖給的扶雲果塞給鲛鲛,鲛鲛楞了下無情扔回給她。
“滾。”
“為什麽?”
绛崖看着懷裏的扶雲果追問鲛鲛,這時幾道機關聲響起,绛崖左右觀望。
周圍白光失重般沉下,頭頂的樹冠掉落下來,绛崖伸手要去拉鲛鲛,但鲛鲛早就沖了過去,绛崖看着空的手,擡眼去看鲛鲛,鲛鲛雙手高舉,樹冠亮光一閃變成一朵扶雲花,扶雲花飄轉落入鲛鲛掌心,讓入鲛珠,小藍魚金光覆蓋,鲛珠破裂一道身影從金光中走了出來。
“風風。”
鲛鲛撲向那道影子,雙臂緊抱将人抱入懷裏,懷裏人比他略高,纖細的手臂環着他的腰,靜靜聽着鲛鲛的哭聲。
绛崖寂寞轉身出了洞口,黑暗來襲心倍感沉重,忽而轉身想再看他們一眼。
“鲛鲛你的眼睛怎麽了?”
風風晃動着手,鲛鲛無神的眼平視前方,靜靜的将頭靠着風風的肩窩。
鲛鲛的眼睛哭瞎了!
绛崖告訴自己。
她轉身逃跑般的出了黑洞回到望舒院,過往一幕幕從她腦海裏重複,暴風雨般敲打她的心弦,錯在哪裏。
绛崖靜靜坐着,手裏捧着扶雲果,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逐漸驅散了黑暗。她呆呆望着窗外靜靜飄落的扶雲花,金光中旋轉飛舞,昨夜鲛鲛與風風相擁的場景重合。
她重重閉上眼,眼皮顫抖,十指緊緊抓着扶雲果,它周圍的氣障凹下指痕。
“回不去了。”
她一夜裏的思考得出了答案,幾百年的玩伴就這樣斷絕來往,心疼?更多是酸楚無奈無助,憤怒嗎?她問自己,她心中搖擺不知道答案。
“绛崖?”
無崖進來發現绛崖呆呆望着窗外的扶雲花,十指緊緊扣着扶雲果,扶雲果氣障的凹痕,讓他知道此刻绛崖不對勁。他試探的輕聲問,沒有得到回答,慢慢的走過去,悄悄坐下,順着绛崖目光看着窗外的扶雲花。
扶雲花瓣一片片散落,如星雨閃爍,在光道中美麗安靜,仿佛時空停止。
“鲛珠。鲛珠對你們有用?”
绛崖突然出聲,暗啞虛弱讓無崖心間一顫,他側頭看她的側臉,面無表情眼中的紅圈反射着暗光。
“鲛珠珍貴,通貨六界。”
绛崖轉向看無崖,暗淡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冷冽的光刺向無崖,無崖心口一縮周身僵硬起來。
“鲛鲛,你知道,對吧。”
绛崖目不轉睛看着無崖,無崖感立在熔爐中煎熬難耐,又如口鼻被壓入水裏窒息壓迫,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只知道一定很虛。
“對。”
绛崖笑着起身将手裏的扶雲果扔給無崖,無崖堅硬接過扶雲果,張開要解釋什麽,但話道口中再多的解釋也難啓于口。
“說吧。”
绛崖不看無崖只顧坐在靠窗的睡塌上,失神看着扶雲花散落。
無崖看着绛崖的剪影,感覺時空停止,靜得讓他提心吊膽,他站在原地十指扣着扶雲果,氣障被他壓裂,扶雲果的香氣飄了出來。
“這事我是知道的,但是忘了。所以沒有告訴你,這是我的錯。”無崖終于開口,不安扣着扶雲果,說出的話在腦海裏重複數遍方才出口,所以他說的很慢,“你見到他們了。”無崖是确定這事實的,绛崖見到了鲛鲛他們,方才會有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