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化龍的魚 — 第 74 章

天雷山,雷雲又完成了每日任務紛紛散去,山頂塵霧消散,指天巨柱盤龍而上,龍頭低垂,五官生動,龍鱗片片栩栩如生,仿佛神龍一擡頭便會沖上九霄,所有為了留住神龍,它身上捆着着厚實的鐵鏈,牢牢将它拴在這裏,經受雷電的洗禮。

不知不覺,滄海桑田,天雷山四周也發生了巨大變化,本是高山獨起的它,若不是亘古不變的雷雲出沒,如今怕只是這群山中不起眼的一座,淹沒在這時空變化中。

因雷雲的出現,方圓百裏寸草不生,鳥獸絕跡,但阻礙不了那些珍奇靈物的出現,引來不少探寶之人攜命而來魂歸而去,時間一久,這天雷山就成了吃人山,十進十不出的惡名。

“我又來了。”

一名黃袍男子憑空而出,四處靈物看到他,四處逃竄一下使得這裏貧瘠可怕。他露出無趣的表情,指尖往盤龍石雕戳了戳,接觸的小點便簌簌而落,露出一點鮮豔的紅,折射着陽光熠熠生輝。

“都兩百多年了,難道?你真當自己是石雕?”

他繼續戳着那附近的石層,一下石皮整片脫落,這兩百多年屹立在天雷山的石雕一下換了新衣,一套鮮豔華麗的新衣。滴血般的紅,靓麗如新,塵封多年的瑰麗,綻放華彩,石龍變活龍盤在石柱之上俯視萬物。

“你說句話啊!”

四周除了他的回聲,空寂得可怕,他似乎習慣了般,揮了揮衣袖清理出幹淨的位置坐了下去,仰望着天自言自語起來。

“我知道你煩我,但也沒有辦法,你身上綁着與她唯一的牽絆,我不來再沒辦法找到她了。你看這。”他指着四周,“短短的兩百年,四周便平地而起,你這天雷山也泯然衆山中。而她又經歷了多少世,和多少……”他克制自己的抓了一把泥土平複了情緒,望着天,天上白雲朵朵,“我真羨慕你,不管如何,他總會送到你的面前。”

“滾!”

龍嘯回響在群山中,靈物吓得四處逃命,明金擡頭望,碩大的龍眼等着他,炙熱的鼻息沖着他,他卻笑了。

“還活着啊!沒劈傻。”明金似乎心情突然好了不少,揮了揮衣袖,“走了,改日再來。”縱身一躍,金龍騰空而去。

绛崖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心裏知道,他又一次無功而返。不知他從哪裏尋來的歪方,用自己的功德測心系之人歸處,但需要此人聯系之物。绛崖看着自己爪子,腦海裏回響着月老的話。

最愛自己,不懂得愛。

“何必當初。”

何必當初,既然最愛自己,何必再尋?绛崖想不明,更不知道,萬物幻象複雜多變,明金與他的那個人之間,不是月老體會後,簡單的更愛自己能解釋的。所以,這兩百多年來,她仍然不明月老真正的怒火,只明白字面上的意思。每每看到明金興奮而來喪氣而回,她疑惑更甚,問情愛是何物,重要嗎?

晴天霹靂,雷雲疊層累累。一下籠罩了整個山頭,轟隆!轟隆!道道天雷按部就班,将绛崖的龍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寸不拉。最後一聲戛然而止,雷雲歡快散開,太陽探頭出來,撒歡般一下金光散滿,塵霧來不及歸去,只能在金光中無奈起舞,一晃一沉。

咔!

丫枝被踩段,绛崖如電擊渾身一顫,龍頭微微一動,帶動附近的鐵鏈,發出沉悶的滾動聲。

噗通!

一名青年驚吓跪坐在地,雙目驚恐望着她,忘了發抖。

烏鴉嘴!绛崖欲罵無力,望着這揮之不去的臉,心道你為何如他的願送上門?

沙沙,毫無讓人覺察靠近,绛崖餘光望着已經回來的靈物們,不用想她腦海裏就能閃現出幾十種死狀。而這人,這次是因她成為這些靈物的腹中餐嗎?

近了,更近了,绛崖觀察着靈物的進度,看客般又焦心得心癢難耐,怎麽還不動,你不是反應很靈敏的嗎?绛崖腹诽緊張轉動身體,帶動鐵鏈的滾動,發出碰撞聲。

突然,靈物一下愣住,一股煙跑了。

跑了!

绛崖哭笑不得,事情變化得太突然,本該因她死在靈物口中的人,此刻驚喜畏懼望着她,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眼裏那一條沉雨中紅色巨龍,她咧着大嘴對着他似笑非笑。

“神龍大人!”

青年大力叩拜,每一次撞擊無不透露着他的虔誠。

“神龍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绛崖臉色僵住,面前的青年不斷重複着話叩拜着,不是故意的,如蚊蠅般從她的左耳出右耳進,聽得她暴躁起來。

“停!”

青年被震住,動作僵在半空,長着嘴驚恐看着绛崖的铮亮龍鱗。

“說你的來意,要是假話就一口吃了你。”

绛崖驚訝自己說出的話,或許是這兩百年只聽一人的唠叨,潛移默化了吧,绛崖很快為自己解釋,擺着神龍之威瞪着龍眼對着他。

青年被吓得腳更軟,動也不敢動,吞吞吐吐回答:“戰亂活不下去了,想進山搏一搏賺點逃命的盤纏。”

戰亂?绛崖看着青年的眼睛,清澈明亮雖然帶着恐懼,但也不減他本身的特點。原來如此,想着他怎麽會落魄到搏命,原來是戰亂,他這身份反而是最幸福的,深居山裏遠離戰火,但他壽命将至,所以逃避戰火必上山,遇到她了斷此世。

兩百多年的刑罰,绛崖變得更加穩重成熟了,枯燥的日子裏,磨着她的心智,看透了許多事情,道法上精進不少。再次看到他,她只是覺得突然,再沒有當初那一份自責和慌亂,準确分析出他出現的原因,這讓她清楚了知道她終于走了出來。

既然如此,就順其自然吧。

绛崖對自己道,看着等着她回話的青年,無論你怎麽死,望來世你能過得幸福。绛崖靜靜看着他,等待着殺死他的一切可能的到來。但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已西斜,還是一切無事發生。

绛崖疑惑看着了下附近,四處靈物安分的與這裏保持距離,乖巧如家犬,绛崖突然意識到什麽?難道它們是被她威懾了,所以不敢在這裏放肆?

绛崖搖頭,這兩百年來這群家夥,除了明金來的時候安分外,何時不是猖狂自我的,這會突然懂了規矩,讓這青年該如何死去?

“你回去吧。”

绛崖想了想,它們是忌憚她,但離開她是視線,這不速之客還能安然無恙?怕是不可能的了,這樣他就可以死了,這一世也就圓滿了,他們之間的冤孽也少了一份,绛崖如釋重負噓出一口。

目光一掃,青年還在原地,緊張的戳着手不願離開?

“怎麽?想死?”

绛崖故意恐吓他,希望他這樣就能逃跑離開,結果讓她失望,青年似乎吃透了她的心意,雖還是害怕她的樣子,但他似乎更怕一些東西,大着膽子小聲道:“神龍大人保佑。”

绛崖看着身上的鐵鏈,故意扭動身軀,讓鐵鏈發出震耳響聲,自嘲道:“我是一條惡龍。”

青年目瞪口呆後仰倒地,後撐着手望着绛崖,這個姿勢看着她越發兇猛龐大,微微一露獠牙,舌尖一舔,可謂是兇光畢露,惡象百出。

青年終于明白了,他認為龍都是善類,他見過的龍都盤在東西上,但這龍身上有鐵鏈,鐵鏈?這不是犯了事才會用上的東西,所以?他又看了下绛崖,绛崖配合龇牙,他驚得全身一縮,冷汗如雨直下,腳不受控制抖動起來,心中再有幾百個逃命的心,此刻怕是不動不了。

绛崖看着這已經抖成人形的人,心也涼了半截,這模樣是逃不走了,那就死不了了。做過了!绛崖心中懊悔,但事已至此,只能彌補,好在只是被定在這裏,能力沒有被封,她意念一動,那人的驚恐狀被她撫平。

青年感全身清風拂過,全身突然有了力氣,一站起撒腿就拼命往山下跑。绛崖滿意點頭,餘光掃過那些靈物,靈物們目光都看着那人飛速的背影,但全無出動的模樣。

啊?!

“追呀!”

绛崖大喊一聲。

靈物們驚往上一跳,如麥浪浮動,各個驚如呆雞,相互對望擠着眼神。

“追呀!”

绛崖再一聲大喊,心中郁悶這群靈物怎麽了?難道是被明金一個個親手夾了腦袋?

“快,快!”

靈物中突然有只大喊一聲,嘎嘎嘎,呼嚕嚕,沖了出去,後面的靈物呆了半會,看那前面的背影,原地頓了幾下,也發出嘎嘎嘎嘎,呼嚕嚕聲,尾随沖去。後面靈物紛紛被帶動,跟風般,三三兩兩,後一群群跟風追去。

绛崖看着這已經能揚起粉塵的隊伍,心中為那将死之人捏了把汗,莫名的不安自責悄悄爬上心頭,她用力搖頭帶起鐵鏈發出哐當當聲,剩下的靈物突然靜住,各個立正姿勢望着绛崖。

绛崖此刻全心自我疏導中,一時沒有覺察靈物們的反應,想着那人慘狀,懊悔自己一時沒了方寸,不該……算了,順其自然吧,或許這世的死得慘烈,下輩子過得富貴榮華一世無憂呢?

绛崖放下心來,擡頭一望才發現,那些靈物直勾勾看着自己,靈物們對上她的眼,咯噔整齊一頓,突然一聲尖叫。

“快,一起保護他。”

嘎嘎嘎嘎,呼嚕嚕嚕嚕,烏泱泱一群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