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另一邊。
公玉北亭循着指引，一路往城郊方向去，最後在一片竹林間，找到了華凝的住處。她本來想到了之後，直接沖進去，把該問的不該問統統問明白，盡早解決此事，那她就會是金光排行榜的第一名了。
可真到了此地，她又有點猶豫。蹲在竹林之間，遲遲下不定決心要過去。
沈初三站在她身旁，好奇道：“來都來了，你怎麽不過去？”
“唉，此事說來話長。”公玉北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拾起手邊的樹枝，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腳下的泥土，“我這人吧，大概有點時運不濟。每次我接的任務，委托人總有點這樣那樣的問題，一度讓我以為是青林那家夥給我使絆子！”
可不管是她自己挑選的，還是青林指定給她的，又或者說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不是別人的問題，真是她手氣差到了極點。
“你說，我一會進去，不會和華凝打進來吧？”公玉北亭好奇地擡起頭，問道。
只是還沒等沈初三回答，她又自己說道：“算了算了，命由天定，打就打吧。”
想通後，公玉北亭扔掉樹枝，站起身來，“我們走吧。”
“金光對你而言，很重要嗎？”沈初三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忽然開口問道。
聞言，公玉北亭頓住腳步，在原地思考了許久，才回答了沈初三的這個問題，“唔……不重要，但我不想輸。”
不管是從前梨戮在的時候，還是現在梨铩拼命的時候。她都不想輸給這兩人的任何一個，她不想當永遠的第二名。
公玉北亭握緊了拳頭，惡狠狠地說：“姓梨的就了不起啊！憑什麽第一都得是他們的！走了，我要去完成任務了！！”
擔心沈初三慢吞吞的，耽誤了她的時間，公玉北亭便不由分說地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就跑向華凝的住所。
沈初三本想告訴她“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但想了想，他就算說了，公玉北亭也不會聽的，只好作罷，任憑公玉北亭拉着他走。
那是一間小木屋，木屋前用竹子圍成了一個院子，院子裏住了許許多多的花，還有一棵杏花樹。公玉北亭對花沒什麽研究，看那滿院子的五顏六色，也只是認得玖瑰、百合而已。
用仙力在人間養花，還真是奇特。
公玉北亭難得有禮貌地敲了敲門，問道：“有人嗎？”
過了一會，門從裏面打開，華凝一身月白色長衫，長發以白玉冠束起，眉眼如水，溫潤如玉。
華凝後退了一步，給公玉北亭讓出了位置，“水官大人，請進。”
公玉北亭遲疑了一會，然後走了進去。
這華凝，似乎不太像會和她打起來的樣子。
真讓人不習慣。
等到她和沈初三坐好後，華凝先是打開了窗戶，然後給兩人倒了茶水，“抱歉，家舍簡陋，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大人見諒。”
“沒……沒事。”公玉北亭不自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她平時就不擅長和這種說話溫溫柔柔的人交談，熟了之後倒還好，不熟的話會讓她也變得拘謹起來。
但好在也不是沒有切入點，公玉北亭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先說一說，你和林九月的事情吧。”
聞言，華凝放下手裏的茶杯，開始說起了他與九月的過往。那時候他下凡歷劫，以凡人的身份成為了長安城中一上官家的公子，上官華寧。
當時，九月是他從街邊帶回來的女子。
初見九月，她正被一群混混們糾纏，衣服上有許多補丁，混着難以洗去的污漬，頭發淩亂，臉頰沾了灰。他看不過去，便出手救了她。
而後得知她家破人亡，孤苦地游蕩在長安城中，便生了憐惜，将人帶回上官家，為其取名九月。
九月性子頑皮，經常闖禍。在上官家蹈矩循規的一衆人裏，成了最特別的風景，也是最令人頭疼的風景。
上官華寧喜歡去哪都帶着她，只要有九月在的時候，生活好像就不會顯得那麽無趣。
他知道九月憑着他的喜愛，在府中甚至是城中為所欲為，但只要不做壞事，他向來由着她。
他們一起過了三個春夏秋冬，會在百花盛開的春天，到城外的花田裏去，費了許許多多的力氣，就為了看一眼花開最美的時候。也會在熱浪滾滾的夏天，偷偷□□離開上官家，跑到河邊，弄濕了一身衣服，回到家後一起受罵挨罰。他們會在秋天看落葉，冬天看白雪。走過最繁華的街道，看過最悲涼的景象。
上官華寧不知道自己具體是什麽時候愛上九月的，或許是日積月累的細節，又或許是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九月了。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很快地，上官老爺把他叫到了書房，遞給他一紙婚書。
那婚約是在他小時候就定下來的，還有一個月時間他就成年，成年之後必須立即迎娶陳家的二小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上官華寧以前覺得這話沒有什麽，換作以前的他，可能也會乖乖地接受那個安排。
可當時不一樣了，他喜歡上了九月。初嘗喜歡的甜蜜，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他接受不了不和九月在一起，而聽父親的話去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于是他做了一個此生最大膽的決定，連夜帶着九月逃出上官家，遠走他鄉。
他們徹底離開了長安城，離開上官家。
“那後來呢？”公玉北亭好奇地往前湊了湊，這個故事完全激起了她的興趣，“是不是你們被上官家追殺，然後在這途中，九月拼死不從，被上官家一劍穿心！不對不對，應該是九月不敵追兵，被關在幽暗恐怖的地牢裏，而你為了救她！”
公玉北亭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臉痛心地說道：“你為了救她，娶了陳家二小姐，然後成婚當日，九月她……她就在地牢裏，自缢而亡！”
華凝：“……”
沈初三：“……”
想象力真夠豐富的。
華凝尴尬地停頓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說道：“他們并沒有抓到我們，我帶着九月一路活得很潇灑。最後到一個村子裏定居，在村民的幫忙下，我們完成了婚禮，相守到白頭。”
公玉北亭愣了一瞬。
這怎麽和小話本上的故事不一樣呢？
說好的虐戀呢？
“我死後，回到天界。查詢了九月的事，知道我與她有三世情緣，可我……”華凝不自覺握緊了手裏的茶杯，“找了很久很久，都沒能再見到她。”
明明是有三世的情緣，可不知道為什麽，都了一千餘年，他仍然沒能再見到九月。
直到這一次，他在林府二小姐林九月的身上，終于感受到了那麽一點，屬于九月的氣息。
“我不知道該怎麽對她才好，明明都是以前常做的事，現在到了她的眼裏，好像就全是厭煩之色。”華凝擡起頭，看着公玉北亭的眼睛，“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明明有三世情緣，按理而言不該這樣才是。”
“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會幫你的！”公玉北亭握緊了拳頭，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即向華凝确認道，“對了，按你方才所說，意思是那命格薄上，沒有寫任何有關九月的轉世嗎？”
一千年，如果換成正常人，應該進入輪回了，不可能找不到的。
華凝搖了搖頭。
他再三确認過了，确實沒有。
公玉北亭沉默了一會，“我先去林府看一看，你在這等我消息。”
說罷，公玉北亭拉過一旁的沈初三就往外走。等走離華凝的視線，公玉北亭這才停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竹林間的小木屋，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傻笑什麽呢？”沈初三忍不住問道。
公玉北亭笑容一僵，看向身旁的沈初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又不瞎，一天天蒙着個眼幹什麽？”
“你懂什麽。”沈初三擡手理了理白色絲帶，以保它不會歪掉，“我這是為了，不讓塵世污染我的眼睛。”
公玉北亭嗤了一聲，不再搭理沈初三，轉身就往城中走，“那你把眼睛挖了不就好了。”
“你太暴力了，這樣很不好的。”沈初三跟上她，并肩走在她身旁。
“我暴力？”公玉北亭一巴掌打在沈初三的後腦勺上，“你完蛋了！”
說罷，她一把扯下沈初三綁住眼睛的絲帶，惡狠狠地說道：“污染死你算……”
話還沒說完，公玉北亭就直直對上了沈初三的一雙眼睛，頓時愣在了原地。
“……怎麽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