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這才想起剛剛靜姝的确沾了一點放到嘴裏,他乖乖咽了下去,“不生氣了?”
靜姝将碟子的小藥丸子全部倒進一個布囊,低頭拴在葉英的腰帶上,“喏,這是避毒丹,七十二個時辰內有效,我做了兩個月的量,出門以後按時服用,你去成都,那裏是天一教的地盤,他們不知道我身上現在沒了玉魄,沒準還打着我的主意,你去那裏他們也許會找你麻煩。”
“我武功太差,去了也拖累你,天一教用毒的本事很高,但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好怕的,你劍術那麽厲害,只要防着他們的毒就不會有事。”靜姝用力地抿了抿唇,“不過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萬一沒用……”
心頭驀地一軟,葉英上前把人緊緊擁入懷中,小手一伸摟着他的腰也不肯撒手,他貼着她柔軟的鬓發輕輕摩挲,“我的靜姝那麽聰明,不會出錯的,你放寬心,事情一結束我就回來,好嗎?”
埋在他頸間的小腦袋悶悶出聲:“你什麽時候走啊?”
“明早。”
靜姝咬了咬牙,半晌才掄起拳頭在他腰上捶了一記,“氣死我了!”
她的氣惱卻讓他心中發笑,把小人兒打橫抱起離開藥房,吩咐人清理殘局之後便一路回了落梅居。靜姝像是在生葉英的氣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氣,懊惱得很,誰也不搭理。
羅浮仙瞧着氣氛不對,便旁敲側擊地請示接下去的安排,得知葉英要出遠門十分意外,這一趟出去的時間很長,她去賬房支了銀子交給葉英指定随行的侍從,又翻找出幾套換洗的衣服和幾張銀票整理成包裹。
晚膳之前葉英去和老父老母道別,回來聽見靜姝在跟羅浮仙說巴蜀氣候潮熱,蚊蟲甚多,還要多備一些藥品,他一進門,靜姝立刻板着臉揮揮手讓人退下。
葉英哭笑不得,叫住羅浮仙吩咐沐浴,便上前去摟住他的小氣包,“二弟已在吩咐賬房整理山莊賬目,明日或者後日就會送到你這裏來,往後山莊內宅的事,都交給你了。”
回應他的是輕輕一哼。
“我本不願你為那些瑣事操勞,不過……二弟這些年實在太辛苦,只好委屈你了。”揉了揉悶悶的小腦袋,“前院在動工,你若覺得此處吵鬧,可多出去走走,但身邊一定要帶着侍女,我也會吩咐暗衛輪班随行,有什麽要緊事你可以随時叫他們。”
靜姝垂眸看着地面不語,葉英也沒再說話,只是低頭靠在她頰邊輕嗅着女子沐浴之後殘留的幾分清甜花香,緩緩舒了口氣。
主卧的燭光早早地便熄了,床帳內兩具赤城的身體纏綿交融,低吟和喘息直到黎明,沐浴完畢後葉英抱着靜姝回到卧房,她卻勾着他的肩膀不放,一定要歪着腦袋枕在他胸口,沉穩有力的心跳是最大的安撫。
葉英輕撫着女子光滑的脊背,要他離開這溫柔鄉心中的确有些不舍,但天下大事要緊,靜姝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姑娘,不纏着要跟他去還幫他準備随行的藥品,已經很乖了。
時辰不早,他想了想,又同趴在身上的人兒叮囑:“蘇州的繡娘過幾天可能就到,到時候她會幫我們縫制嫁衣,我的尺寸按以往便好,款式選你喜歡的。”
靜姝擡起頭,看了眼他溫柔似水的容顏,視線從他閉合的眼眸上一掃而過,悶聲悶氣地趴了回去,“你又看不見,我穿再好看有什麽用?”
怪她,身體剛好那會心裏因為莫名的事堵得慌,幾位神醫走了都她沒提給葉英治眼睛的事,明明葉英都已經答應她治眼睛了。
葉英一時語塞,他已經習慣了雙目失明的日子,靜姝不提他也忘了這回事,他神色微頓,摟住十分沮喪的靜姝,“此事……以後有機會再說,你就家好好休養,若是喜歡等我回來我們就要個孩子,男孩女孩都好。”
前一刻還悶悶不樂的人瞬時耳根充血,擡頭輕嗔了一句:“瞎說什麽呢?”
薄唇微微抿起,葉英捏了捏她發燙的小臉,他知道靜姝其實很喜歡小孩子,家中子嗣的壓力很大,若是她願意,他也想和她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葉琦菲雖然成日幹娘幹娘的喊,但總比不上一聲娘親的。
外面傳來暗衛的咳嗽聲,是在提醒葉英該起身了,靜姝咬着下唇,松手拉着被子退到一旁,葉英揉了揉她的頭發便披着衣服下了地,她本想幫他穿衣,可剛一擡腿就有些熟悉的酸痛,葉英也連忙轉身把她按住。
“再躺會吧,夜裏沒睡,今日若是累,你想睡到幾時都可以。”
靜姝只能裹着被子坐在床沿看着他穿好衣服,見他要梳頭,便哼了哼聲,男人很自覺地走過來讓她幫忙,左右他不走,靜姝是不打算躺下來睡的。
兩條纖細的手臂從被子底下伸了出來,熟練地握着他長長的華發一縷縷梳着,葉英聽見被子滑落的聲音,無奈地叮囑一句:“小心着涼。”
“反正天也熱了。”靜姝不以為然,綁好頭發戴上發冠,小嘴在男人清俊的側臉上輕啄了一口。
心中微甜,葉英回過身抱了抱身姿纖細的女子,“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嗯。”帶着幾分貪戀吻上誘人的唇,一番纏綿之後點了她的睡穴,将昏睡過去的人兒小心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輕柔又不舍地在她光潔的額前吻了吻,起身離開了卧房。
羅浮仙早就在外等着了,見葉英出來穿戴整齊就知道靜姝已經幫他打點過,便端上了早膳,再次和幾個随行侍衛确認行李。葉英摸了摸挂在腰間的小藥囊,表面刺繡很多還綴了長長的流蘇,摸着更像是個随身帶着的裝飾品,靜姝也是很用心了。
本就是靜姝圖個心安調配的藥丸,葉英這時也沒想到去了成都以後它會派上很大用場。
靜姝一覺醒來接近申時,掀開密不透光的床帳只覺得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侍女聽到動靜連忙進來服侍她穿衣洗漱,用過一些粥點後她靠在桌案邊微微嘆氣,羅浮仙見她情緒低落,便安慰道:“姑娘放心,莊主很快就會回來的。”
“阿英說最快要一個月,我想只怕兩個月都能算快了。”成都那麽遠,路上即便日夜兼程絲毫不耽擱來回就要半個多月,屠龍大會還不知道會出什麽別的事,聽說那是個切磋比武的形式,那麽多江湖人受邀,葉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只要他別受傷就好了。”
“莊主武功蓋世,江湖上少有敵手,姑娘放寬心吧。”
羅浮仙的勸慰靜姝沒怎麽聽進去,她別的不怕,就怕天一教,那些人武功平平,用毒的本事卻層出不窮,她被他們害得那麽慘,師父為了保命自殘雙臂,還有……
靜姝的視線微微一頓,還有誰來着?
腦海中飛速劃過一團模糊的影像,她卻想不起來自己下意識要記起什麽。
羅浮仙怕她心裏愁慮太多,便讓人端上賬房送來的冊子,“靜姝姑娘,這是二莊主手下的人拿過來的,請您過目。”
瞥見熟悉的賬冊,靜姝在心裏嘆了口氣,“拿來我看吧。”
“二莊主說若遇到一些嘴碎的直接打發了就是,不用同他彙報,山莊內務由您全權打理。”葉晖把管家大權交出來,以前或許還會有人說三道四的,但眼前靜姝這大莊主夫人的位置是沒跑了,再有人嚼舌根便是自讨苦吃。
點點頭,靜姝翻了翻賬本,山莊這幾年的流水多得不像話,葉晖像是怕她嫌悶,把四年來的舊賬全部整理出來讓她看,這得看到什麽時候去?
見靜姝低頭認真看着賬本,羅浮仙朝周圍的侍女比了比眼神,悄悄退下了。
幾天之後靜姝收到了葉英寄來的信,字不多,多是叮囑她好好休息的話,他們現在在趕路,回信接收不便,約好等到了成都再讓靜姝寫回信。
“真好。”柳夕有些羨慕地看着靜姝仔細地疊好信紙塞回信封,“大莊主真是細心,以前夫君出遠門從不寄信回來。”
“阿英只是知道我不放心他去巴蜀,所以才特地寫信回來安撫我罷了。”靜姝收好信函,繼續拿起剛才的緞面繡着花,如今葉英不在,妯娌倆聚在一起的時間很多。
柳夕雖然進了葉家的門,但說實在的,她身邊并沒有什麽知心人,老夫人雖然待她好,但終歸是長輩,以前靜姝不在,她鮮少離開出雲閣,如今靜姝在,她倒是有了去處。
“以前你在揚州的時候,他诓我出門訪友,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南疆調查天一教的勢力,之後我就沒放下過心,有時候出門時間長了,他會回個音訊,但只有簡短的一個字條,哪像大莊主,唉。”
“三莊主也許是不慣言辭吧。”
“瞧你話說的。”柳夕瞧了她一眼,大多還是豔羨的,“你倒是說說,大莊主和夫君哪個更不善言辭?”
靜姝一時有些語塞,但是後知後覺地一想,“阿英其實挺唠叨的。”
柳夕想不出葉英唠叨的模樣,她直瞅着靜姝,“大莊主是關心你才跟你唠叨罷,哪像夫君,早出晚歸的我也跟他說不上幾句話。”
聽着柳夕話裏的酸水,靜姝不由笑了笑,“好啦三莊主其實很緊張你的,上次你在這兒哭累過去,我看他進門的時候慌不擇路,險些栽一跟頭。菲兒已經十歲了,你們歷經生死,連七年之癢都熬過來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麽?”
“還不是羨慕你?”柳夕搖了搖頭,“你跟大莊主在一起那麽久,感情越來越好,二莊主說的有句話着實不假,你真是大莊主的寶貝,以前他把你當妹妹寵,後來把你當媳婦寵,現在是把你當女兒寵。”
靜姝紅了紅臉,“二莊主這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