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婚當日,林府上下挂上了紅綢緞和紅燈籠,四周萦繞着歡鬧喜慶的氣氛,梨铩格格不入地站在其中,思考起了關于華凝的事來。
這幾日,她都沒見到華凝。但見不到華凝不是什麽稀罕事,真正稀罕的是她連公玉北亭的影子都沒見到。以公玉北亭的性子,一天不來找茬,不是死了,就是憋着壞屁。
“連荒,你說……”梨铩轉過頭去,沒見到熟悉的身影,這才想起連荒被她派去保護顏垣了。
她忽然就有點提不起精神,目光重新落回人群,大家都在等顏垣,丫鬟家仆忙前忙後,林父林母眼尾含淚,林十月圍着姐姐叽叽喳喳個不停。
梨铩寸步不離地跟着林九月,心裏又有些疑惑華凝怎麽還不出現,越是未定,她越是不安,何況枯榮那一去,就跟死了一樣沒有半點消息。
她心知三日時限着實有些為難枯榮了,但任務又攥着她的心髒,以至于她時常感到很矛盾。
接親的隊伍到了,梨铩随着陪嫁丫鬟一起走了出去,隔着人群和連荒對視了一眼,然後走到轎子的一側站定,直到隊伍開始往前走,她才重新邁開步子跟上。
梨铩原先想把這戒指先套林九月手上,關鍵時刻保護她,但這提議遭到了連荒的強烈反對。
“當初你将它化為簪子,插在那陸玲頭上,現在又要将它套在林九月手上。”
“你若不想要,便還我。”
梨铩趕忙捂住,嚴防死守着不讓連荒拿走,她其實也就是想了一瞬間,沒有真要給的意思,知道戒指的含義之後,她就沒再讓它離開自己半分。
但故意說出來,就是想逗連荒生氣,等人真生了氣,她又趕忙去哄。鬧了半天,自己整了自己一回。
梨铩警惕地看着人群,生怕華凝從哪突然冒出來,劫走了林九月。可她們一路到了顏府,也沒見到華凝的半個影子,順利得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危機不會随着林九月踏入顏府而解除,反而更讓梨铩感到緊張,來參加婚禮的人實在太多了,她緊盯着人群,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可疑的狗也不行。
連荒看着她這般睜圓雙眼、緊握拳頭,好像随時就要抽刀打架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行了,華凝現在不在這。”
梨铩依舊皺緊眉頭,不肯松懈半分,問道:“那公玉北亭呢?”
比起華凝,她還是覺得公玉北亭更需要防備。
“也不在。”連荒淡淡道。
至于青林,啊不對,至于沈初三,倒不在梨铩的考慮範圍內,這人要真出手直接幹預了任務的結局,必然會引起更嚴重的連鎖反應。所以她一直堅信,沈初三能幫公玉北亭實在有限。
梨铩稍稍松了一口氣,心思終于放回了這場婚禮上,隔着薄紗的紅蓋頭,她看到了林九月緊張和喜悅交織在一起展露出來的神情,而在林九月身旁的顏垣臉上也有着類似的神情,只不過要比林九月要克制一些。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公玉北亭忽然從外面摔了進來,那角度不偏不倚,正好摔在梨铩面前。
周遭陷入短暫的沉默,随後爆發的是尖叫聲和議論聲,接着由于華凝的出現,那些聲音變得更大了,誰都看得出這人來者不善,何況還拿着長劍,刀劍無眼,衆人驚慌失措地後退,推推搡搡着,生怕被誤傷。
顏府的守衛将顏垣他們護在身後,有些舉刀對準了地上坐着的公玉北亭,有些舉刀對準了門口的華凝。梨铩雙手抱臂,看了看華凝,并不着急上前。
除了來者不善,她發現這人身上的執念太重了,仙力有了不穩的跡象,怕是要入魔。
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公玉北亭,後者正狼狽地爬了起來,臉上露出一副惱羞成怒的表情,梨铩不用問都能猜到公玉北亭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這人肯定在想:老娘活了那麽久,向來是我打委托人,還沒有過一次是委托人打我!我非殺了他不可!!
事實證明,梨铩想得沒錯,公玉北亭和華凝打了起來,她一邊看着戲,一邊用胳膊肘輕輕碰了連荒一下,“你說他們倆在幹嘛呢?表演節目助興?”
連荒感嘆于這個時候梨铩還能心大地說說笑笑,但不管怎麽樣,他自己是真不在意的,“他們可能是閑的。”
梨铩點頭,“她确實很閑。”
聽聞這話,公玉北亭抽空轉頭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嘴裏好像吐出了一些與自己身份不相符的髒話。
梨铩連忙咂舌,“你看看她,一點也不像個神仙。”
連荒表示贊同,“确實。”
這下,公玉北亭簡直要氣炸了肺,直接撂挑子不幹了,閃到一邊,火上澆油似的對着華凝說道:“看見那個人了嗎?就是他搶走了你的九月!!你今日若不殺了他,這輩子就再也不能和林九月厮守了!”
華凝的臉色果然變了。
顏垣當即将林九月護在身後,握緊手裏的劍,目光直視華凝,沒有任何要退縮的意思。
梨铩暗罵一聲公玉北亭無恥至極,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觀,向前一步,擋在了顏垣他們面前。
她擡手想要召喚驚夜槍,腦海裏又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連荒的話,于是掌心一轉,那枚戒指化為一柄長刀被她握在手心。
刀光劍影,紅綢燈籠散落在地,賓客們紛紛逃竄,只剩一些守衛還在,顏垣和林九月本來想退,可她們一動,往往引起華凝更強烈的反應,逼得梨铩步步後退,他們只好待在原地,并相信梨铩會将人攔住。
刀和劍相抵,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梨铩盯着華凝的眼睛,望着那深處的暗影,試圖找回華凝的一絲理智,她道:“你要找的九月,不是她。”
華凝不說話,只是冷漠地抽回劍,再次劈向梨铩,劍鋒擦着梨铩的耳畔而過,斬斷了她的一縷發。
公玉北亭在一旁坐着,不知道從哪翻來一把瓜子,嗑得津津有味,連圍在她周遭的守衛都傻了眼。
另一邊,連荒雙手抱臂站着,就像梨铩剛才看戲那般看着現在這出戲。
公玉北亭默默地觀察了他一會,然後便将心思動到了另一邊的顏垣身上,她不動聲色地擡起手,結果還沒來得及施法,就感覺有一只巨大的爪子拍打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直接撞擊在桌子上,腕骨粉碎般疼痛,她狠狠地瞪向連荒,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萬剮。
她幾乎是想忍着,才沒有叫出聲來,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這人下手真是又黑又狠!
連荒不管公玉北亭投來的怎樣怨恨毒辣的目光,只将視線放在梨铩身上,每當華凝的劍險險擦着梨铩而過,他都忍不住地皺一下眉頭,好似華凝要真的傷了她,他就出手廢了華凝,管他什麽任務不任務的。
他的眼裏只有梨铩,沒有任務。
顏府算不上小,但作為一個戰鬥場地,這前院實在擁擠,更何況還站着那麽多人。梨铩看似防守,沒有任何回擊,卻讓華凝的活動範圍固定在那個圈裏,始終傷不到其餘人半分。
這樣拖下去,對華凝沒什麽好處,遲早都要被梨铩打敗,但他明顯氣焰正盛,不斷地支撐着他繼續打下去。
“她若真是你要找的九月,怎麽對你無動于衷,她眼裏的情緒,你不會看不出來,她——”
“定是你們做了什麽手腳!”華凝終于開口說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
“天地良心,我們可比你出現得要晚得多,不能怪到我頭上。”
“那總還會有別人的!我不會認錯,她身上有九月的氣息!”
梨铩邊躲閃,邊從懷裏拿出了一條手鏈,示意華凝看清楚,“她之所以帶着九月的氣息,是因為這條手鏈。你認識,對吧?”
華凝看着她,眼睛裏還是透着濃濃的不信任感,“我認識。”
那是他和九月的定情信物,是他在姻緣樹下贈予她的,直到續緣結束為止,都會跟着九月一起輪回。
“這手鏈不是林九月的,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華凝的臉色更差了,“所以你是說真正的九月把它丢棄了?”
“話不能這麽說,但我想可能是的?”
華凝的眼睛裏冒着火,不由分說地舉劍砍向梨铩,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是定情信物!不是什麽随手可棄的垃圾!”
梨铩一邊抵擋着華凝更為猛烈的攻勢,一邊将求助的目光轉向連荒,無聲地說道:枯榮人呢?!他還能不能來了?!
連荒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人是獨立的個體,一個人不會知道另一個人全部行動軌跡,就像他不知道枯榮的一樣。
梨铩大睜着眼,繼續用眼神道:你不是說他很靠譜嗎?!
連荒一臉無辜,用眼神回答道:比起另外兩位兇獸,枯榮确實更靠譜。
梨铩:“……”
她現在把華凝和連荒一起打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