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姬
“哦?你舍得嗎?”
“如果你說的是身體,那确實對我還算有點價值。”
我暗地裏磨了磨牙。
我們一起步入會場。
奏樂聲起,各種奇怪的妖怪利用聲腔、翎羽、尾巴等發出奇異的鳴響,十分好聽。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有趣的樂聲。
首先是箭斑竹妖王,将四周的環境打扮的花團錦簇。
各種小妖輪番上場表演,其中有幾只蝴蝶妖在空中翩翩起舞,灑下瑩瑩鱗粉。
等到表演結束,終于開始讨論正事。
首先就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自半年前,一股莫名的法力将天陽遮蔽至今,以造成無數生靈死去,這樣的情況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半年前,雲靈仙賊失蹤,修仙界傳聞,是她動的手腳,就是要人世間用不得安寧。”
“雲靈?果然是她!她手段殘忍,殺戮我妖族萬千,定當誅她!”
我看着那只灰色的大撲淩蛾子,手段殘忍……這從何說起。
“也不盡然。”斑竹妖王說話清風似的和氣,“雲靈對人族一向很好,造成這樣的災難也許并非她本意。”
“你這胳膊肘到底是向哪裏拐的!”
總之妖王讨論結果,這天光無日的事件就算不是我也和我脫不了關系。
“必須要找到雲靈仙賊。”
“可是她到底在哪裏,就連人族都找不到她……”
“據說她就在無淵谷,只是不知道具體方位。”
“說來有一件奇怪的事,我的手下在西盤嶺附近接二連三的消失。”螟蟲妖王說道,“以我手下的實力在西盤嶺這種地方不說橫着走,也該性命無虞,實在奇怪的很。”
“哦?”白離妖王說,“既然如此我們就多加人手,前往搜查。”
“另外,我們也要注意一些突然出現,體貌年輕的女子。”
“雲靈仙尊從不示人真面目,你怎知她體貌年輕?”
“你不知曉嗎?”白離妖王淡然說道,“我最近打探來消息,據說雲靈好大喜功,要凡人界為她修建神像,那神像模樣就是依照她的容貌所建。”
“這是她的肖像圖。”
會場上人手發了一張肖像圖。
上面的繪制和我起碼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頭頂一滴冷汗,還好我臉上戴着面紗,否則就是當場戳穿了。
箭斑竹妖王拿到了肖像圖以後一皺眉頭,随後朝我望來。
如果我表現的很慌張那就恰恰給予了破綻,我立即坦然與他對視,打消他心中疑慮。
一只拿着畫像大聲嚷嚷小妖說,“我在妖集上見過她!”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移了過去。
小妖這才發現自己失禮,然後戰戰兢兢地走到中間。
白離妖王:“你在哪裏見過?”
“西盤嶺的妖集上她做一身蛇妖的打扮,頭頂蛇冠,很不好惹,身邊還跟着只小花妖。”
“什麽時候?”
“四,四個月多月前吧,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又有一個說,“這麽說我有印象了,就在前些日子不遠處的妖集裏我也見過。”
聞言衆妖沉默。
“這不可能是巧合,難道說,雲靈那賊修是沖着我們來的,說不定也已經潛入這裏。”
箭斑竹妖王再次掃了我一眼,“不如在場諸位性別,把遮面取下,好讓人看清面容,也以防誤會。”
“這個可以。”
我聞言忍不住看了血鱗一眼。
他臉色沒有一絲變化,顯得從容淡定。
也是,如果我被發現他也就是少了一個爐鼎而已,對這個他而言,無傷大雅。
我開始思考如何行動。
我覺得自己要跑……可能性不大。
如果被抓,憑借這些妖族對我口口聲聲的血海深仇,我覺得我大概率就算是活,也不會活得太過輕松。
“這個我看好!”螟蟲說道。
白離妖王點頭,“可行。”
三位妖王同意,一位妖王保持沉默,于是底下的小妖一個個把遮住臉的面具和布紗都揭開。
他們妖力低微,大多不能完整化成人形,露出各種奇怪的臉。
“似乎是沒有的。”
“等等,還有血鱗妖王身邊這位妖姬……”箭斑竹妖王說道。
其實大家都知道還有我沒有揭開面紗,只是礙于血鱗的面子沒有開口提起而已。
看來他不打算為我說話,于是我微微欠身,“我有幸受寵于血鱗大人,不敢輕易揭開面紗,不知血鱗大人是否同意?”
我決定把這個問題抛回去,畢竟以我現在的身份實在拒絕不得,只能看看他願不願意當我的擋箭牌了。
他一言不發,飲完一杯酒後拉着我的手,我佯裝不堪受力,驚呼一聲跌入他的懷抱之中。
我臉上的面紗被揭開,衆人還不待看清,他就扣住我的後腦,然後朝着我的唇吻下來,同時還給我灌下一口酒。
我來不及吞咽,醇香的酒水從我唇齒邊流淌而出,沾濕了以上。
場上無人說話,所有妖都在看着我們深吻。
這可真是……夠奔放的。
我揪住他身上的衣服,随後慢慢松開,一吻畢了,一條紅紗輕輕落在我的頭頂,我被他摟抱懷中,他的手指在我眼睑下撚過,聲音好像微風吹過金色沙粒一樣空空泛泛的清啞,“看過了,是我那個不成器的侍姬。”
螟蟲妖王咯咯一笑:“難得,血鱗,你也有這麽放浪的一天,這倒是讓我好奇,你這妖姬到底是怎樣的天香國色?”
聞言,血鱗那蛛網絲的血色眼瞳看向了螟蟲妖王。
螟蟲仿若見到天敵一般的頭皮有些發麻,臉上笑不出了。
“她的模樣只有我能看。”他手臂在我的腰上收緊,緩慢地說,語氣不容置喙。
眼見氣氛逐漸緊繃。
我輕眨一下眼,計上心來。
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後雙手捂住臉,肩膀扭動,不勝嬌羞地喊了一聲,“哎呀,血鱗大人,你真是,都要羞死妖了~”
他身體頓時僵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真正的妖怪。
“咳。”箭斑竹妖王輕咳一聲,“血鱗真是性情中妖,螟兄,我想堂堂雲靈也不可能甘心犧牲色相侍奉妖族,再說我聽說雲靈擅長幻術,她要化成其他長相太過容易,故意以真面容示人,也許是個讓我陷入互相猜忌的陷阱也說不定。”
看來我和血鱗親熱的畫面讓他打消了疑慮。
接下來讨論了什麽我沒認真聽,為了扮演好一個癡女侍姬,我給他剝果殼,還親手喂,他照單全收,表現得淡定非常。
這在人族堪稱淫荒無度的一幕,在妖族并不當一回事,妖族沒有人族那麽多禮義廉恥的束縛,坦坦蕩蕩。
食,色,性也。
不必為了所謂顏面而遮遮掩掩。
最後妖王約定了發布我的頭像懸賞,以及接收箭斑竹王境地內大量生病的妖族救治,以及如何從混亂的人族手中争取更多地盤,計劃反攻,改變現在受制于人的場面。等等等等,就各種事情開了好幾天的會議,我全部在場,雖然不怎麽說話,但存在感極強,和血鱗表現得如膠似漆,甜甜蜜蜜。
我全程聽得清清楚楚,估計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這個以色侍人的妖姬就是仙界第一人。
別說他們想不到,我自己也想不到嘴巴裏能說出來那麽多能把男妖們都調戲到臉紅心跳的話。
我想這得拜黑貓少年所賜,他給了我不少借鑒。
我們來到的是白離妖王的地盤,走時,他還是看我一眼,“血鱗身邊的這位妖姬有趣的緊,難怪這麽得你寵愛,我看了也心癢的緊,不知可否有個面子能與我易換兩日?”
他沒同意也沒拒絕,只是攬着我上了華麗駕車上說了句,“我不喜你侍妾身上的腥臭味,哪日找到了能讓我滿意的再說吧。”
白離妖王到不氣惱,“你的這位妖姬姿儀均是萬裏挑一,哪裏如此好尋。”
“那你就慢慢尋吧。”
血鱗說完合上綢簾。
外面幽靈黑氣缭繞的魂侍騎上高大骷髅馬,帶我們離去。
“哎呀,好險,好像逃過一劫呢~”我把簾子合好說。
“嗯。”
血鱗手指掐着自己的臉,輕輕嗯了一聲,眼神落在了外面。
這幾天下來我對他也有所了解,我仔細看了看,發現他手掌下的嘴角是上揚的。
“怎麽了,血鱗大人,您是在笑嗎?”
他把手放下來,“是又如何。”
“是我做了什麽值得發笑的事?”
他手指撐在下颌,不往我這裏看一眼,仿佛外面的景色有多麽吸引他似的,“雲靈,你也有這麽沒臉沒皮的一天……”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我對他說,“要什麽臉皮呢?”
他沉默一下,指了指門簾,它自發地卷起,“你不是說想去找箭斑竹妖王嗎?現在就可以去了。”
我往外看了一眼,魂靈馭馬,黑霧逸散,小妖見到無不避讓,遠處有一輛車也在前行。
“真要我去?”
他不置可否。
我抱住他的胳膊,“怎麽?還生氣上了?逗逗你的呀~”
等我說完以後,他神色似乎恍惚了一下,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他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變得更加冷漠,門簾被放下,“以後這樣的玩笑話,就不要說了。”
随後他看着我抱住他胳膊的手,到底是沒說什麽。
我對他的反應産生了一些思考。
難道剛才說得話,我以前也對他說過?
小桃花……和我絕不可能僅僅是萍水相逢的關系,那麽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呢?這個問題似乎在刻意引導下被忽視了。
……
回到血鱗的領地前,我們遇到了襲擊。
數以百計的妖族圍攻。
“九約,雷淵。”
魂侍中分出一位,他手裏拿着黑鈴,搖晃之間,黑風大作,另一個施展雷法。
衆多妖族靠近不得。
作為一位美姬,我以為自己只要待在車上看戲就好,誰知手上被扔了一把寶劍。
血鱗開口,“你也去。”
“我?”
我低頭一看,拒絕的話停了下來,頓時目生異彩,這柄銀白寶劍正是之前在拍賣會上見到的,原來是被他買去了。
“此劍重金買來,至今無用,若是不用那就扔了。”
“那我去了。”我握住劍柄,某種熟悉的回歸,和握住黑貓化成的黑劍那種完全無法掌握的虛無感不同,當我拿着這劍,頓時有種心神相連,踏踏實實的實物感。
我毫不費力的将它拔出來,忽而又想起了一個詞語,“白靈。”
劍身輕吟,似乎在回應我一樣。
我低下眼,手指從它呈現波浪形的劍紋,冰冷的劍刃上撫摸,“又見面了。”
白靈向我傳輸了一部分它的記憶,細細碎碎的,都是打架和殺戮的場面,握着它的人是我。
不過也有少許不同的場面,猶如白駒過隙一樣飛快而過,卻因為格外不同而被我記住。
比如它是如何窩在一個少年貪圖他身上的氣息,懶賴的在懷中看着他長大的。
又比如紅楓之下,抱着魚缸的少年,美如仙畫。
這些都是白靈的記憶,而這個少年,就是小桃花。
還有一些我教習他道法的場面。
當我重新睜開眼,數百妖族全部死傷在前。
手中長劍依然锃亮色清,兩邊魂侍離我遠遠的,好像很不想接近我。
是我出手太不留情面了嗎?我想。
“解決了。”我重新回去,剛剛坐過的地方還是暖的。
血鱗毫不意外,他手指蜷起勾住底下想要逃跑的妖魂,張口咬碎。
看他臉上神色,對這批妖魂的品質還算滿意,應該沒少做這樣的事,難怪會變得比其他兩只強大。
他吃完朝我張開手。
我不解其意。
他把眼神看向我手中的劍,“用完了,就應該還我了。”
我啊了一聲,“難道不是給我了?”
“給你?”他面無表情的報了個數字,“這是我買下它的上等靈石,給你打個零頭,能出得起就給你。”
我默默把白靈送到他手中。
他細長幹淨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白靈那精致紋樣的劍鞘,非常的細致認真,好像在為它擦掉無意落上的塵埃,又好像在檢查它在被我使用的過程中是否有損毀,好找我賠償。
我摸了摸鼻尖,因為心神共同,白靈的某些感覺是能夠被我感知的,知道白靈是我的本命武器,就……總覺得他的行為是故意在挑逗我的神經。
白靈很享受這樣的觸碰。
“咳。”
“怎麽了?”他擡眸。
我提醒,“白靈好像是我的本命武器。”
他把白靈收回了儲物袋,然後才說,“那又如何。”
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來,“那個,我能感應他,可是好像無法召回它了。”
“你的神識受到嚴重的損傷,紫府不通達,連記憶都沒有,你要如何驅使它?”他淡淡地嘲諷道。
“有什麽方法能夠修補我的神識嗎?”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他把看了我一眼,手攏入袖中,“讓你恢複全部實力,我還怎麽掌控你。”
“這麽說也是啊……你屬于妖族,我是人族,我們是敵對關系,你确實沒必要幫我。”我說着有些心不在焉。
“你知道就好。”
我回憶着白靈的那些記憶碎片,企圖拼湊出過往發生了什麽,一個非常離經叛道卻又十分成立的念頭慢慢從我的心頭升起,只是我暫時沒有告訴他。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恐怕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