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燦.燦燦.”我聽到有人在叫我.
“世禹嗎.怎麽了.”我很自然地回答着.我們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除了他會叫我.還有誰呢.
沒有人理我.我拉上窗簾.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只走了一步.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不對啊.剛才那個喊我的聲音似乎是從窗外傳過來的.而且.那聲音.不是鄭世禹.倒更像是……
更像是金恩勝.
我猛地回頭.拉開了窗簾.然後一張熟悉的臉就在我的眼前:金恩勝.真的是他…他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就那樣凝視着我.嘴巴微張着.欲訴還羞.
我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沖了出去.站在他的面前.他就還像生前一樣.身上沒有傷口.還穿着我們最後約會時候穿的衣服.似乎眼睛裏還有我最熟悉的柔情.一切都好像和之前一模一樣.
“金恩勝.是你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是痛的.所以現在不是夢.
他依然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不悲不喜.不笑不言.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觸碰着他的臉.他沒有避開.也沒有回應.就只站着.
手上的觸感提醒我.我摸到了.我實實在在摸到了他.而那一份刺骨的冰涼也告訴我.他已經不是真實存在在于這個世界上.他真的已經死了.只有死人才會這樣沒有體溫.
“你能來看我.真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去投胎了.”我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哆哆嗦嗦地.只是開口的一個瞬間.眼淚就止不住得順着臉流了下來.磅礴而下.就好像我之前死也不肯流下的眼淚都是為了現在這個時刻.“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無語凝噎.總是再見時最欣喜又最難過.一切的堅強只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讓自己沒有辦法堅強的那個人.
“啊.不是說就讓你不要去投胎.我只是很開心你還願意回來見我一面.你看我沒事的.你就放心去投胎吧.”我哭着一邊擺手一邊說着.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邏輯也亂七八糟.我明明應該問他殺害他的人是誰.明明應該沖上去抱住他.可是我卻只是哭.
“燦燦.”他終于開口了.只是聽到他的聲音.我只感覺一股氣流湧到腦子裏.然後從眼睛裏流出.只覺得甚至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自來水一般流淌的眼淚似乎榨幹了身體裏最後的力氣.讓我連站着.都那麽的勉強.
“再見.”然後他卻只說了這麽一句.就這麽簡單的一句.整個身體就開始變淡.在陽光下漸漸地變得透明.像是變成了眼光下閃爍的氣泡.直到完全的消失.
我急忙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沒有.我抓住的.只是一團空氣.沒有他.
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金、恩、勝……”我只能這麽斷斷續續喊着他的名字.然後流淚.在他死後.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哭.這樣聲嘶力竭.歇斯底裏.
明明我早就應該這樣了.還是說.我只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到他的靈魂.便自我暗示他還活着.明明他都死在了我的面前.明明他的血都浸濕了我的衣服.
冷風挂在我的臉上.明明是春天了.明明是和煦的春風.為什麽還會這樣紮臉.為什麽還會這樣痛徹心扉得涼入骨髓.
哭到沒有力氣睜開眼睛.閉上再睜開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是在躺在床上.鄭世禹就坐在我的旁邊.
“燦燦.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就會一直睡下去.”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甚至是苦着臉的.
見到金恩勝的靈魂之後.我居然哭暈過去了.還直接睡了.我有點不敢相信.“對不起.我睡醒了.”然後一開口.我自己都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吓到了.
等一下.現在的這一切.似乎和我醒來太像了.鄭世禹他說的話.做的表情.都和那一次一模一樣.
“我是什麽時候開始睡的.”我問他.
“金恩勝去世那天.燦燦.我知道你不願意面對那一切.但是.你這樣一直睡着.睡了7天7夜.我真的很不安.”他伸手遞過來一杯水.放在了床頭櫃上.“喝點水潤潤喉嚨.我去給你拿吃的.”
他站起來.轉身準備去向廚房.動作神态.真的都和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樣.
“你別走.鄭世禹.你老是說.在金恩勝去世那天之後.我真的沒有醒過來.”我拉住了鄭世禹的衣角.
“沒有啊.怎麽了.”他轉過身.表情很疑惑.
“啊.不可能啊.我不是已經醒過來一次了嗎.我不是還被堵在門口的粉絲打了.還接受了警察局的調查.還有網友扒出來了你的身份.你還替我接受了電視臺的采訪.怎麽可能我之前沒有醒過來過.”雖然聲音聽起來粗糙到可怕.可是我還是勉強着說了這麽一長串.
“燦燦.你沒事吧.你是不是做夢了.”他一臉擔憂的又坐下來.伸手摟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攬到懷裏.
“做夢.不可能啊.我在夢裏還見到了金恩勝的靈魂.我掐了自己.那麽疼.不可能就是夢啊.而且明明都已經過了那麽久.怎麽可能是只有7天7夜.一個月都不止啊.”我只感覺腦袋一下子炸開了.怎麽可能.我實實在在的摸到了金恩勝.這怎麽可能是夢.
“夢境裏面的時間和現實是不一樣的.在夢裏的一年甚至就是現實中間的一天.你只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燦燦.你冷靜一點.”他更用力的抱着我.似乎是想要把他身體裏的溫暖傳遞給我.
但我只覺得刺骨的冰涼.如果之前的是夢境.那現在呢.現在會不會也只是我的夢境.
我急忙看向自己的手.如果那是夢.那我割腕自殘的傷痕就應該不在.如果是現實.那些痕跡.就應該留在我的手上.
可是沒有.我的手臂手腕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痕跡.
難道真的是夢嗎.所以.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我能感覺到眼淚順着臉流淌.還有難以克制的顫抖.
頭暈.眼睛也疼.可是這一切都比不過心髒處的刺痛.心髒像是被撕裂般.只覺得整個人一下子就軟了.就像失掉了主心骨.我在夢境裏那些信誓旦旦.仍然清晰的在我的腦子裏.可是我現在卻沒出息的哭着.似乎不是夢裏那個心狠的自己.
“燦燦.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鄭世禹的聲音有些猶豫.
“說吧.沒事的.我可以接受.”我只覺得.現在的自己.接受能力有了一個飛躍.哪怕告訴我.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了.我恐怕也不會為此多眨一下眼睛.
“我幫你找過金恩勝他的靈魂.他已經投胎了.所以.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再讓你們見一面了.”
可是鄭世禹的話還是一瞬間就戳到了我的痛處.我終究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那麽刀槍不入.只是一句話.我的心髒又一下子疼痛了.可我為什麽要心痛.明明他投胎了.還可以擁有美好的下一世.這是好事不是嗎.我為什麽還要這麽難過.為什麽.
“燦燦.還有.今天下午.有金恩勝的葬禮.你要去嗎.放心.不是那種非常公共的.針對媒體的追悼會還要放在以後.大多都是他的親人朋友.你應該是要去的吧.”我停止了顫抖.他似乎感覺到我的狀态穩定了一點.就松開了我.
“會啊.當然要去.我要送他最後一程.見他最後一面.”明明知道.他的靈魂都已經不在了.明明知道.我這最後一面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價值.但是我就是要去見他.我沒有辦法想象他的身體就那樣被放在棺材裏.然後被拉到火葬成.
我沒有辦法想象.那麽我就要去親自看一看.看到他的身體變成一團骨灰.呵呵.很自虐不是嗎.我閉上了眼睛.因為哭泣.甚至都沒有辦法捏住拳頭.
他死了.靈魂也不在了.所以殺害他的兇手就會一直沉寂在人海茫茫中.所以我連我最後生活的意義都已經沒有了嗎.
可我還是活着.還是這樣卑微可憐的活着.
“燦燦.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弄一點吃的.鍋裏有粥.”鄭世禹又站起身.
“鄭世禹.你能不能把肩膀借給我哭.就這一次.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了.”我沒有看他.只是低着頭.但是很快.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我面前.
“怎麽能夠算是麻煩呢……”他嘆了一口氣.
我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盡情地流在他的衣服上.我這一次.要哭個痛快.然後今後.再也不要哭了.再也不要了.
我要美美的出席金恩勝的葬禮.雖然他看不到.但是我想要自己出現在他面前的每一個時刻.都是他喜歡的樣子.無論是活着的他.還是死去的他.他應該也不希望看到我這樣只是一直哭吧.
他喜歡的.不就是傻傻的.做事很認真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