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115 章

南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去握孟闕的手,既焦灼又莫名的難過,她輕輕地問:“孟闕,這到底怎麽回事啊?露露她,她怎麽能嫁給天帝呢?”

孟闕将纖白柔荑緊緊反握,試圖定她心神:“袖兒,別急,我想婉露仙子,一定是有什麽苦衷…”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露露,你為何都不回頭看我一眼?莫非你是真的,真的想嫁給寂遙麽?…

寧笙奉上醴酒,沉聲道:“恭請天帝陛下,天後娘娘,執飲醴酒,以全婚儀。”

于萬衆矚目之下執飲醴酒,是天界婚儀必不可少的一環。飲下醴酒,便是訂下契約,從此結為夫妻,無過無錯,絕不相負。

兩人自托盤中取出酒杯,天帝淡笑着:“婉兒,一旦喝了醴酒,誓約已成,你的後印,便會自動刻上你的名字。如此,你便是天後,是這泱泱天界最尊貴的女仙,是我寂遙名正言順的妻…你可,願意?”

仙子只是盯着杯中溫涼的瓊液,半晌,終才擡眸,給了他一個堅定的微笑。

“我自是…願意的。”言罷,将酒杯放置唇邊,正待飲下。

“露露,你不能喝!”南袖驚慌出聲,“露露,你不能喝啊,你忘了,忘了白钰了嗎?”

“何人于大殿喧嘩?”禮官叱問。

這時,婉露終是回首,望向紅衣仙子。

那雙明眸善睐,是解脫,是不舍,是嘆息,是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繼而嫣然一笑:“袖袖…”

別了。

別過眼去,不再看她,婉露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随後直視寂遙。那人只是心滿意足地笑着,于萬衆期待之中,毫無遲疑地盡了醴酒。

他将他美麗的天後輕擁入懷,整個大殿爆出雷鳴般的掌聲。

“我知你在醴酒之中下了離魂草,想着與我同歸于盡…”寂遙附于她耳畔,帶了幾分戲谑,輕聲說道,“所以我把酒換了,婉露,你逃不了了,你我如今已是祭告過天地,有名有實的夫妻,你逃不了了…”

如!遭!雷!劈!

婉露一把推開寂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震驚又沉痛。可天帝只是輕輕淺淺地笑着,笑得真心,卻也有一絲機關算盡的得意。

“本君不許!”

歡聲雀躍,掌聲雷動之餘,一聲厲喝自殿門傳來。衆人訝然側目,只見一青衣仙人昂然玉立,細看那稀世無二的俊逸面容,來者無差,正是青丘前狐帝——白钰上神。

“钰郎?…”婉露遲疑出聲,他怎會來此?

她下意識地看向寂遙,只見天帝不僅未顯現出半絲的驚慌,反而噙着一抹輕蔑而惬意的笑。到底是萬年的主仆,她幾乎瞬間便想通了一切。

局,這是一個局…一個用心良苦,精耕細織,疏而不漏的局。

“露兒,我說過,我是不會放手的,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我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哪怕,那個代價是我自己;我可以犧牲所有一切,但唯獨,不能犧牲你……

白钰向殿中走去,向那風暴的中心走去,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堅定而無懼。

“小小青丘,也敢挑釁天族威嚴嗎?”天帝嗤笑,氣定神閑地下令:“來人,将這擅闖天庭的兇徒給本座拿下!”

殿外突地湧入數十名守将,将青衣仙人團團圍住,白钰冷嗤一聲,這一幕還真是…似曾相識啊~

他無視這騷動,一雙瞳色淺淡的眸,只直直凝視着銀袍鳳冠的婉露。

今天,他定要将他的妻子尋回,就是神鬼來阻,他亦——無所畏忌!

右手一飒,佩劍将将顯形,“噌——!”将其圍困的衛兵便齊刷刷拔刀相向。見狀,南袖和孟闕幾乎是不假思索,立刻沖出人群,護在白钰左右。

“袖兒!”南澤急喊一聲。

白钰只是前狐帝,他倆不摻和這事,他還是有法子将青丘和煙兒摘幹淨的。孟闕南袖這廂挺身而出,不僅青丘不保,只怕他鎮南府也難逃幹系了。

果不其然,寂遙的目光在孟闕及南澤之間逡巡片刻,眼神淩厲:“今日本座大婚,蒼龍閣和鎮南府,這是要反?”

“你少在這兒惺惺作态,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你遲早都要對付青丘,要動我二姐的!不妨今天,就撕破臉皮算了!!”話音未落,嫣紅長綢自南袖手心飛出,直直襲向寂遙。

不曾想這火爆朱雀,這麽快便對他動手,寂遙一時不察,晃身堪堪躲過。趁此空當,白钰上前拉過婉露的手,将她帶到自己身邊。

這一連串的變故,使得婉露有些恍惚,當她感受到手心的溫度,當她對上白钰深情且堅定的視線…她好像,

釋然了。

算了,不掙紮了,就跟随這襲青衣的主人,任它去往何處。任它去往何處,只要他們在一起,刀山火海,末路窮途,都是桃源。

“白钰,你帶露露先走!”南袖再次向寂遙出擊。

“哼,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向來冷清淡漠的天帝顯然動了真怒,一聲厲嘯響徹蒼穹,竟是赤霄寶劍出鞘。赤霄寶劍乃六界四海第一神兵,自玉皇時代起,便作為天帝佩劍,代代承繼。莫說真的被這劍身斬到,光是劍上冷芒四溢的恢弘劍氣,就足以将仙人重傷。

“袖兒!”

唯恐南袖為劍氣所傷,孟闕忙幻出玄光扇,用以抵擋赤霄鋒芒。南澤如今亦沒了選擇,拔身而出,護在南袖身前,算是明确了立場。

事已至此,局勢已明,既然要反,那便反個徹底!

“白钰,你帶婉露仙子離開這兒,我們為你殿後!”孟闕手執玄光扇,神情冷峻。

他同孟闕之間自是無需多言的,向好友颔首致意略表謝意之後,便轉眸,專注地凝視着婉露。

“露兒…我帶你走。”

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見,用着肯定的語氣。

一時間,好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處于盛怒邊緣的天帝在內,似乎都在等仙子的決定。

婉露搖頭嘆笑,這個人,這個人啊…這樣的時刻,依然在意着她的感受。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一人心?

驀地,她擡手一把扯下鳳冠,高束的發髻随即松解,青絲如瀑散落開來。她向白钰彎彎一笑,端的是明眸皓齒,清風徐來。

“钰郎,露兒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妻子。天涯海角,與君同去;碧落黃泉…”她目光堅毅,輕啓丹唇,一字一句:“與—君—同—歸!”

華麗的描金戴銀的喜袍應聲而落,昆山玉制的珠串赫然崩斷,瑩白光華的玉珠落地四濺,清亮且高亢的碎玉之聲不絕于耳。

尚且完好的玉珠滾向四方,其中一顆不偏不倚,正正好,輾轉至天帝花紋精細的錦靴旁。

褪下萬千浮華的她,仍是那一襲脈脈天水藍,青冥浩蕩海天一線,她只靜靜立在那裏,便是一株蒼天大樹。

一株榆樹……至死不渝的樹。

白钰倏爾一笑,摟過她腰際,于她額上豔麗招搖的蓮印花钿處,輕落一吻。

滿座嘩然。

唯有孟闕南袖為他倆暗自高興,多愁善感的鳥兒,甚至淚濕了眼眶…孟闕不語,只輕輕攬過她肩頭,亦是一臉動容。

天帝攥緊拳頭,他怒極,掌握赤霄劍的那只手都為這前所未有的憤怒而止不住地顫抖,劍身上的耀目金芒亦随之颠顫,似是感應到主人的震怒,寶劍發出“噌噌——”的壓抑而尖銳的低鳴。

今日,不以鮮血慰祭,難消赤霄劍靈之怒!

“快走!”

見勢不妙,孟闕念訣,玄光扇金光大盛,形成堅不可摧的結界,将他們與赤霄劍氣相隔絕。白钰則緊緊拉着婉露的手,撂倒阻攔的衛兵,一青一藍兩道身影,雙雙奔出淩霄殿後便沒了蹤跡。

局,這是一個局…一個用心良苦,精耕細織,疏而不漏的局。

是天帝寂遙,親手安排的局。

在他的計劃裏,白钰定是要帶着婉露離開的,如此,才能有借口,将戰火從淩霄殿延燒至萬裏之遙的青丘…可親眼看着他們頭也不回的私奔而去,他仍是感受到錐心刺骨的痛苦和萬古難酬的齌怒。

“啊——!”

他再難抑止,随着一聲暴喝,赤霄寶劍裹挾着萬鈞雷霆向餘下的三人斬去。

玄光扇是用初代蒼龍孟章蛻下的鱗甲所煉化的法器,進可攻,退可守。皆言初代蒼龍的鱗甲為舉世最為堅硬之物,玄光扇所織的玄光結界牢不可破。

可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面對赤霄高強的劍壓,玄光結界的金壁,隐隐現出一絲裂紋…

事到如今,衆仙對這上位數千年之久的道人天帝的真正實力,才終于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可嘆天帝斂其鋒芒多年,今日稍一出手,便能與天界數一數二的戰将孟闕,平分秋色。

“被牽連在淩霄殿才是中了天帝的計,”孟闕對南澤南袖說道:“他的目标…是青丘!”

南澤和南袖會意,三人同時念訣,一個遁身便沒了蹤影。金光大綻的劍氣沒了受力,咆哮着向地面砍去,皓玉所制的奢華地板被活生生劈成兩半,這貫穿大殿的裂谷一直延伸至殿外的萬層雲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