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董嘉柔目前見過不少胭脂、水粉,方才還剛去自己鋪子裏走了一通,就目前看來,大部分的胭脂都是用瓷盒裝的,多為白瓷盒,少數高檔些的會在瓷盒上做些彩繪,形狀上多為圓形、橢圓形,少量方形。
而西子妝這裏的瓷盒做得十分精致,不但是彩色的,就是形狀上也頗花心思。
董嘉柔從那盤時新胭脂裏拿起一個桃花形狀的盒子,捏着做成花蕊狀的蓋柄打開盒子,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撲鼻而來,裏頭的胭脂顏色也是桃花色,這是一盒粉質胭脂,董嘉柔伸出手指蘸取了一些胭脂,細細摩挲,“粉質還挺細膩的,不比宮裏頭賞下來的差。”
詹嬷嬷道:“福晉也太擡舉這鋪子了,外頭的東西哪裏能有宮裏頭的好,真有那麽好,早送去宮裏頭了。”
“嬷嬷莫要小瞧了外頭的東西,指不定哪天這家鋪子的胭脂就送進宮裏頭了。”董嘉柔說着将手裏的那盒胭脂遞給詹嬷嬷,道:“不信的話,嬷嬷自己試試。”
詹嬷嬷一邊接過董嘉柔手裏的胭脂,一邊拒絕道:“福晉說笑了,老奴哪裏懂這些東西的好壞。”
一旁的紫蘇躍躍欲試道:“福晉,奴婢可以瞧瞧嗎?”作為董嘉柔的貼身奴婢,紫蘇還是跟着見識過很多上等胭脂水粉的。
董嘉柔笑道:“本就是一起出來到處看看的。”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神示意紫蘇随便看。
紫蘇接過詹嬷嬷手裏的粉瓷盒,沒有直接打開,而是看着做成桃花狀的蓋子,道:“福晉,奴婢瞧着這桃花做得還真挺精致的,要不是知道這是裝胭脂的,奴婢都以為這是個小擺件呢。”
說着又指着另外幾個造型各異的,梅花、葡萄、蘋果、垂柳,道:“還有這些,不論哪個拿出來都可以當擺件了。”
董嘉柔點頭,主仆兩個将這些胭脂都一一試了試,胭脂有粉狀的也有膏狀的,試到後面根本聞不出這些胭脂是什麽氣味的了。
不過這一通試下來,董嘉柔想想也知道,這些胭脂的香味多是跟瓷盒的的樣式相關的。
主仆兩手背上塗滿了不同的胭脂,總算是将這些胭脂試了個遍。
兩個托盤邊上各放了塊濕潤的白帕子,那帕子一看就是新的。
詹嬷嬷拿起帕子給董嘉柔擦手背上的胭脂,才發現帕子下面還墊了個十分小巧的湯婆子,帕子拿在手裏暖乎乎的,“老奴雖然看不出胭脂的好歹,也得贊一聲這鋪子挺細致的,瞧瞧,這不光準備了淨手的帕子,還知道大冬天的給這帕子暖上。”一邊說,一邊将董嘉柔的仔細擦幹淨。
紫蘇也連連稱“是!”
董嘉柔道:“紫蘇,這些胭脂我都要了,你去把銀子付了,咱們走了。”
紫蘇應了聲“奴婢這就去。”說完就先去付銀子了。
董嘉柔跟詹嬷嬷還沒離開雅間,紫蘇卻又回來了,“福晉,掌櫃的說,這些胭脂都送給福晉了,不用付銀子。”
“哦?為何?”董嘉柔沒想到,她頭一回出來購物,居然不用付銀子。
紫蘇低聲道:“掌櫃的在外頭,福晉您要見嗎?”
人都在外面了,董嘉柔怎麽可能不見?便道:“進來吧。”
掌櫃的推門躬身進來,朝董嘉柔跪拜道:“小的給九福晉請安,九福晉吉祥!”
“免禮!”
“謝九福晉恩典。”
等掌櫃的站穩了身子,董嘉柔便道:“這些胭脂應該要不少銀子的?怎的憑白送給我了,你直接送這麽多,不怕你東家怪罪嗎?”
掌櫃到的笑道:“小的只是給東家看店的,哪裏敢随便将店裏的貨物送出去,這自然是我們東家的意思。”
“哦?”董嘉柔挑眉道,倒是生出些許興致。
掌櫃的道:“實不相瞞,我們東家一早就說過,福晉們第一次來鋪子,瞧上什麽胭脂都送給福晉們,還望日後各位福晉多多照拂小店的買賣。”
“這麽說來,你們給不少福晉送過胭脂了?”
掌櫃的道:“小的不敢欺瞞九福晉,在九福晉之前,也就四福晉和八福晉來過店裏。”
董嘉柔彎彎嘴角,“難怪坊間都在傳,連四福晉和八福晉都在用西子妝的胭脂,這麽說來,是不是本福晉出了這個門,明天坊間就會傳九福晉也在用西子妝的胭脂了?”
掌櫃的連忙跪下,道:“小的不敢,四福晉和八福晉的确是用了小店的胭脂,覺得不錯,至于坊間傳的那些,也是我們東家征得兩位福晉同意了的。九福晉放心,您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然不會被人知道的。”
征得兩位福晉同意?
能與兩位福晉都這般熟絡,還能讓兩位福晉答應的人……
電石火光之間,董嘉柔腦子裏浮現出一個不二人選——九阿哥胤禟!
是啊,她怎麽忘記了九阿哥擅經營,只是沒想到,九阿哥如今就已經擅到如此地步了?
一時間,董嘉柔腦子裏有點亂,這段時間她認識的九阿哥,和她上輩子從影視劇、小說中了解的九阿哥全部出現在董嘉柔的腦子裏。
董嘉柔沒有直接問出心中的疑惑,既然很有可能是她便宜老公九阿哥的鋪子,那她就先拿走了,“行,那我先拿着了,替我同你們東家說聲多謝,也順便給你們東家帶個話,沒征得本福晉同意前,叫他別亂傳話。”
掌櫃的連連答應着。
得了掌櫃的保證,董嘉柔就帶着詹嬷嬷和紫蘇出了西子妝,她倒要看看,這背後的東家會怎麽來同她說。
逛了一天的胭脂鋪子,一個是自己的鋪子,另一個還極有可能是九阿哥這個她名義上的丈夫的鋪子,見識了九阿哥經商的冰山一角,董嘉柔有些震撼。
那些擺設、以及銷售理念,對于來自現代的董嘉柔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這是清朝啊,九阿哥在這個時候就能想到做玻璃展示臺,還想到利用四福晉和八福晉來給自己的胭脂鋪子做宣傳,就這兩樣,就足以看出九阿哥的商業天賦了,更別提那些別出心裁的胭脂盒子。
董嘉柔忽然就沒了巡視自己鋪子的欲望了,于是帶着詹嬷嬷和紫蘇去京城最火的那家烤鴨店吃了頓飯,然後就坐馬車回府了,沿途倒是買了不少點心、小吃。
剛回自己院子,綠芹就笑眯眯迎了上來,一把攙住董嘉柔,道:“福晉,您出門沒多久,宮裏就派人來傳話了,說是下個月宮宴讓您帶小格格一起進宮,宜妃娘娘想瞧瞧小格格。”
董嘉柔點頭,“嗯,宮裏頭可還有別的交待?”
綠芹笑盈盈道:“嗯,還交待讓福晉好好養身子,給福晉送了好些個補品。”
等董嘉柔走回屋裏的時候,便看到屋中擺放了許多大小盒子。
綠芹忙道:“這些都是宮裏頭賞下來了,福晉先過目,奴婢待會兒便讓人都收起來。”
董嘉柔倒沒有一樣樣去瞧那些東西,而是直接接過綠芹遞過來的單子看了起來。
這一看,董嘉柔又樂了,不是才賞了她不少東西嗎?怎麽轉頭又送了不少金銀玉器?
“福晉,這些都是萬歲爺賞給福晉的。”綠芹指着那些金銀玉器道。
好家夥,還是康熙實在啊,直接給了董嘉柔一柄玉如意,外加黃金白銀各一百兩,金銀還分別是大小不一的元寶和幾盒子金銀瓜子,大大小小的盒子擺了不少。
董嘉柔今天巡視鋪子的那點小郁悶立馬煙消雲散,突然有些明白董鄂嘉柔對經營不上心的原由了,皇帝公公和宜妃婆婆随手的賞賜都夠她揮霍不知道多久了,何況還有九阿哥每個月上交的家用。
再想到自己的前世,啧啧,跟董鄂嘉柔這麽一比,真的是天堂與地獄!
“将東西收起來吧!”董嘉柔剛吩咐完綠芹沒多久,就有婢女來報,“福晉,完顏格格給福晉請安來了。”
董嘉柔皺眉,疑惑道:“今天早上不是請安過了嗎?”什麽時候完顏氏還打算對她這個福晉晨昏定省了?
綠芹低聲在董嘉柔耳邊道:“奴婢猜測,完顏格格多半是因為宮宴的事情來的。”
董嘉柔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心中有數,一邊朝門口的小婢女道:“請完顏格格進來。”她倒是好奇,這完顏氏打算怎麽開口。
完顏氏在婢女的攙扶下進了屋子就給董嘉柔福身行禮,“婢妾給福晉請安。”
董嘉柔只是好奇完顏氏打算怎麽開口,可沒打算陪她繞太久彎子,何況那完顏氏還在月子裏,若是總這麽在外面走來走去,将來落下月子病,完顏氏自己受罪不說,恐怕還會将這份罪記在她頭上,她豈不是憑白遭人記恨?
“起來坐吧。”董嘉柔道。
“多謝福晉恩典。”
完顏氏剛落座,董嘉柔就直言道:“早晨不是跟完顏妹妹說了嘛,你尚在月子裏,沒出月子就不要過來請安了,省得落下月子病,完顏妹妹怎麽反倒還一天跑兩趟了?”
完顏氏沒想到董嘉柔說話如此直白,臉色閃過不自然,很快調整心态,欠身道:“婢妾多謝福晉體恤,這些時日多虧了福晉照拂,婢妾如今才能安穩地坐在這裏給福晉請安,婢妾一直想親自過來感謝福晉,今日早晨匆忙,婢妾竟忘了帶上給福晉準備的謝禮了。”說完吩咐身邊的婢女去外頭将東西拿進來。
婢女出門取東西的時候,完顏氏笑道:“以前聽人說,生完孩子後,這腦子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婢妾那時候還不太相信,這會兒自己經歷了,才知道,這話一點也不假。”
說話間,完顏氏的婢女已經端着托盤折了回來。
完顏氏起身從托盤上拿起一個紅木匣子,走到董嘉柔跟前,跪着舉過頭頂,道:“福晉的救命之恩婢妾銘記在心,這是婢妾的一點心意,還請福晉收下。”
董嘉柔一個眼神,綠芹便上前接過完顏氏手裏的紅木匣子。
董嘉柔道:“完顏格格客氣了,快些起來,地上涼。”
完顏氏起身,笑道:“心意送到,婢妾就不坐了,福晉今日勞累,好生歇息才是,婢妾就先告退了。”
董嘉柔有些意外,沒想到完顏氏送完東西竟然什麽都不說就要回去了,她若是剛來,恐怕還真以為完顏氏是過來送東西的了。
不過,既然完顏氏自己都這麽說了,董嘉柔便也就順着完顏氏的話道:“就為了送些東西,完顏格格也值得親自跑一趟,往後可別再做這樣的事了,回去好好養身子。”
“婢妾謝福晉體恤。”完顏氏福身行禮,“那婢妾就告退了。”
董嘉柔點頭,吩咐道:“紫蘇,送一送完顏格格。”
紫蘇上前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客氣道:“完顏格格,請。”
看着完顏出了屋子,董嘉柔這才示意綠芹将盒子打開,一邊道:“完顏氏怎麽沒提宮宴的事就走了?”
綠芹撇撇嘴道:“宮裏才傳了話過來,完顏格格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立馬追過來同福晉說這事吧,況且,距離宮宴還早着呢。”
綠芹一邊說話,一邊朝打開的紅木盒子裏看了一眼,接着便将紅木盒子遞到董嘉柔跟前,有些意外道:“完顏格格這次倒是舍了本了。”
董嘉柔看了一眼紅木盒子中的那套藍寶石頭面,笑道:“你也太小瞧完顏氏了吧?不過一套頭面,完顏氏還不至于就到了舍本的地步。”
綠芹有一瞬間哽住,随即道:“福晉,小格格洗三那天,完顏格格得了宜妃娘娘的一套藍寶石頭面,聽說那套頭面是西域進貢來的,這事,府裏都知道,奴婢瞧着應該就是這套。”
董嘉柔瞬間有些緊張,“宜妃娘娘賞給她的東西,轉頭到了我手裏,她不會想以這種方式害我吧?”
綠芹見董嘉柔認真的模樣,忽覺有些啼笑皆非,不過到底沒敢真笑出來,“我的福晉,您想什麽呢?完顏格格今天讓人這麽大喇喇地端着托盤送東西過來,方才端托盤的婢女還在咱們院子裏頭站了會兒,多少雙眼睛都看着呢,指不定那邊院子裏的婢女都清楚她送來的是什麽,若是回頭她敢拿這事誣陷你,只怕她是不想在九爺府裏呆下去了。”
董嘉柔聽綠芹這麽分析,這才心安。
忽又暗笑自己,這段時間在後宅呆多了,心裏竟然都是些妻妾之間的明槍暗刀鬥來鬥去的事情了。
再想到今日看到的鋪子,董嘉柔暗自決定,她得将心思轉移一下了,倒不是為了掙銀子,就為了自己将來不變成那種滿心思都是宅鬥的婦人。
何況,董嘉柔覺得她雖然是二十一世紀新女性,但論宅鬥,她肯定不是這些土著女子的對手。
接下來的時日,董嘉柔一邊盤算着怎麽經營自己手底下的三個鋪子,一邊等着西子妝的東家——九阿哥來跟她談談“九福晉也在用西子妝的胭脂水粉”。
就這樣安穩得過了幾日,董嘉柔還沒等來九阿哥的“談判”,詹嬷嬷一臉凝重地快步進了屋子,“福晉,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