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
能夠一路過關斬将擠進養心殿的都是人精!
乾隆面上不顯,心裏暗暗贊嘆這些做官的會看上級臉色,知道他不想蘭馨的名聲被碩王府的謠言連累,就壓着偷龍轉鳳一事,先将碩王府的人貶到塵埃裏。
其實那些大家族的人口多,難免有幾個不懂事的奴才小主在外頭闖禍,這就跟潛規則一樣,大家心裏知道。不過被禦史一樁一件地挖出來,積了那麽多搬到皇帝面前,那就是不道德,是犯罪!
既然知道皇上看碩王一家不順眼,下邊一幹大小官員為了逢迎上意,自然趕着在皇帝面前表現出同仇敵忾的憤懑,矛頭直指碩王岳禮,整個早朝就跟開批鬥大會似的,而岳禮則是唯一的批鬥對象。
作為當事人,岳禮的面色有些驚慌,為官多年的他可是很清楚,禦史雖說是言官,但真正鐵面無私敢于直言上谏的沒幾個,他們往往是某些大官手裏的槍。岳禮暗自琢磨着自己最近得罪了哪個同僚,可是見禦史們氣勢洶洶地說了那麽多,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他又摸不準這是唱哪出。禦史給人當槍也是怕遭報複,一般來說除非有重大把柄能直接把人整死,他們才敢上書。
難道有人妒忌他,故意在皇上面前說他家的壞話,想害他失了聖恩?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大概是某些心眼壞的家夥聽到他放出去的皓祯尚主的謠言,眼紅他們家,于是勾結幾個禦史在皇上面前上眼藥。
想到這裏,岳禮覺得自己被參得很冤枉。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做了那麽多,他家皓祯那麽優秀,為了尚主他還把家中污點般存在的皓祥出繼給別人,結果皇上還是把蘭格格指給了傅恒家的小子!
傅恒不就是仗着有個先皇後的姐姐,在皇帝面前春風得意,福靈安福隆安都尚了主,福康安是皇上認定的年少有為,他剛從軍隊裏回來,皇上馬上就把蘭格格指給他們家。岳禮妒忌,岳禮眼紅,岳禮恨不得撲上去咬傅恒一口。皇上太偏心了,他家的皓祯那麽優秀,和蘭格格門當戶對,年齡也相匹配,哪裏不如比蘭格格小兩歲的福康安!
皓祯和白吟霜的事岳禮知道得不全面,當初傅恒專門讓人在全北京城的茶樓天橋散播耗子的風流韻事,岳禮雖然疑心有人毀謗他的寶貝兒子,但人家既然傳得有鼻子有眼,岳禮忍不住起了疑心。他仔細一想,發現皓祯之前的确有一段時間早出晚歸,而後又老往荒廢的院落靜思山房跑,教皓祯讀書的先生跟他說了幾次皓祯曠課的事,賬房也說皓祯支了不少銀子,只不過那陣子他為了跟傅恒搶公主做兒媳婦,以為福晉會處理好內宅。
後來岳禮閑暇時向雪如問起過一次,雪如只說她已經處理了那個熱孝的歌女,靜思山房的是小寇子的遠房親戚,清白人家的女孩。皓祯年少不懂事,二十歲的人房裏沒女人才會被外頭不幹不淨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如在自己人力找個幹淨的丫頭給皓祯,現在先瞞着,等日後再提成侍妾。
岳禮沒有多想,只認為男人嘛,三妻四妾理所當然,皓祯沒碰過女人自然覺得新鮮,與其偷着吃,不如直接送個好的給他,于是不再過問。
現在岳禮只想掐死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福晉,瞧瞧雪如都做了些什麽事,明知那女子戴孝還将她接近府裏來,生生教壞了他的皓祯!怪不得最近事事不順,原來是有個熱孝的女子進了家門,晦氣!
古人認為有孝在身的女子不吉利,岳禮直接将自己最近走衰運的原因歸咎于白吟霜,也遷怒将白吟霜接到府中的雪如,決定回家一定要馬上把白吟霜那賤人趕出門外……不,他要殺了那賤人,都是那命裏帶衰的賤人害得皓祯尚不了公主!
至于皓祯,岳禮只當是外頭不三不四的賤人勾引了他的兒子,錯的都是白吟霜,皓祯是一時糊塗,只要改了就還是好孩子。
其實岳禮還滿希望有人能拿碩王府散播蘭格格的謠言說事,在衆大臣面前捅出來,即便碩王府獲罪,蘭格格的名聲也毀了。岳禮當然不指望皇上能收回指婚的聖旨,但如果福康安娶的是一個毀了名聲的公主,日後看那小兔崽子還怎麽見人!
有人的心态就是那麽黑暗,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揀便宜。然而在場大臣誰不曉得皇帝愛面子,有損皇家名聲的事都被他們特地略過。
岳禮左等右等,見禦史彈劾的都是些小事,且言辭灼灼,想來是确有其事,有的還能找到罪證,其中有一些是他自己也知道的。岳禮偷偷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見乾隆面無表情,便知皇帝心情不悅,倘若狡辯只怕皇上真派了粘杆處去查,将自己府上一些不能搬上臺面的事查出來,反而更糟,岳禮略一思索,覺得這些小事認個錯賠點錢,讓它過去就是了,便也沒有開口辯駁,直接磕頭認下,争取讓皇上看見他認錯态度良好,從輕發落。
可誰知那些禦史根本沒想就這樣放過他,一個接一個地繼續爆料,而且話題也越來越勁爆,偏偏他們說得有理有據,岳禮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好磕頭認錯生悶氣,尋思着等待會下了早朝一定要給這些禦史好看,再查查是誰在背後搗鬼。
可惜岳禮并不知道幕後BOSS的乾隆對禦史的做法十分滿意。這一次傅恒的動作很及時,但外頭終究有了蘭馨的謠言,難保碩王等人不會臨死反撲咬蘭馨和皇家一口。現在好啊,碩王家的大小衰事都搬到臺面上來,讓所有人知道碩王府有多黑暗,富察浩祯的品行根本配不上蘭格格。
這一對比下,更顯得福康安是當代難得的年輕才俊。
本來大家對福康安尚蘭格格一事還有點不滿,女方比男方大,不相配。傅恒家的家世好,況且福康安是傅恒的嫡子,蘭格格憑着聖寵日後可以封個和碩公主,但到底只是皇帝的義女,不如親生,兩者身份上依然不相配。
再仔細一想,又覺得這沒什麽,蘭格格是傅恒親自向皇帝求的,他們家想必不計較蘭格格年紀比福康安大,何況傅恒家聖寵已經很濃了,福隆安娶了純貴妃的女兒,要是皇帝再嫁一個親生女兒過去,未免有種水滿則溢的感覺,傅恒恐怕就得仔細着皇帝什麽時候會猜忌他家了。最大的理由恐怕還是令妃,這一點大家都心照不宣。
算來算去,福康安也只能配蘭格格了,傅恒也是一番苦心。再說傅恒一家會做人,和百官的交情好,他岳禮算什麽東西,靠着撒銀子把耗子誇上天,難不成還以為能靠那麽幾句謠言尚主?異想天開!
就算是和傅恒沒有交情的官吏,對岳禮用那等下作手段攀扯皇家格格也十分鄙視,嗯,皇上不待見碩王,回去馬上把碩王被彈劾的事廣而告之,咱們也來趕一回謠言的潮流!
等小事說得差不多了,趴在地上的岳禮正出神地想着該如何讓皇上對他們家消氣,幾個禦史對看一眼,覺得是時候拿出原子彈轟炸了。
“皇上,臣有本要奏!”
得到傅恒授意的左都禦史劉統勳拿出早已寫好的折子,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思考着這種事該不該搬到明面上來說,萬一混淆皇室血統一事掃了皇帝的面子,岳禮要慘,他這個瞎抖料的大嘴巴也要倒黴。可傅恒說這事皇上的意思,叫他盡管奏上去。
死就死吧,他和傅恒無怨無仇,傅恒不會無故害他。既然是皇上要出手整治碩王府,他爆料沒準還能賺個功勞。
果然,劉統勳将換子一事說出來,邊說邊小心地偷瞄乾隆的神色,發現皇帝面上陰郁,眼底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好在他還知道分寸,裝着咳嗽掩去漸漸上翹的嘴角。
乾隆只覺得自從處置掉那群NC之後,宮裏太平靜他反而不适應,他好想再把杯子扔到那些NC頭上砸他們紅花一朵朵,而且沒有NC鬧着太後和晴兒,那兩個家夥老和他搶安芙,想想就不爽,看最近能不能找個由頭解了五阿哥的禁足,讓他和那只鳥繼續鬧騰。
衆臣一片愕然。哇!好轟動、好勁爆的消息!要不怎麽說劉統勳是皇上的最親信重臣之一,他老人家有本事啊,這麽隐秘的內幕居然也能挖出來!高,實在是高!
随即在場那些精明的老狐貍也明白過來了,敢情剛才禦史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在給這位老大鋪路。聽八卦要趕新鮮,現在誰還顧得上耗子觊觎蘭格格那八百年前沒影的事,全改盯劉統勳最新的爆料啦!
不同于皇帝的暗喜和衆臣的震撼,岳禮整個人都懵了。剛剛他在走神,居然沒有注意到劉統勳出列,等聽劉統勳說到雪如換子,岳禮仿佛聽到天邊炸響一道驚雷,一時忘了反應,等他回過神來想要吵鬧争辯的時候劉統勳已經順利把整個故事說完了。
這可不同于前面那些認下也無所謂無關緊要的小事,混淆血脈這樣的事岳禮只要腦細胞沒有死絕就知道是不能認的。
“皇上,這是污蔑!奴才冤枉啊,皇上,您一定要相信奴才!”看到立在一旁的左都禦史劉統勳,碩王腦中靈光一閃,忙指着他說:“對了,是劉統勳!皇上,定是這老匹夫他妒忌奴才,故而誣陷奴才和奴才的家人!奴才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求皇上不要聽信奸佞小人的讒言!”
碩王急了,劉統勳可不急,他不慌不忙地朝乾隆叩拜一下,才說:“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有襁褓和梅花簪為證,請皇上明察。”嘁,岳禮無權無錢,有什麽值得老子妒忌的?敢罵老子,咱們走着瞧!
皇上在上頭端着黑臉,平靜的語調讓人好像聽見了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碩王岳禮,禦前失儀,杖二十!劉愛卿所言事關重大,着宗人府調查,在真相明朗之前,碩王府、正紅旗都統府之人一個也不得外出,違者就地處決!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