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期到了千秋山莊,才發現這裏早就是一團亂麻。
到底是樹敵衆多的高門大戶,突然出現連人帶車消失的事情,絕對不能洩露出去,所以馬一帆的第一反應就是将這個消息控制下來,而國色天香樓梁止那邊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阿齋是失蹤這件事,也是幫了他不小的忙。
但是消息控制歸控制,人還是要找的。
真的就跟變了天一樣,以千秋山莊的人力物力,翻了兩天,都沒有在京城翻出一點蹤跡。
而白無期找上門來,讓馬一帆更加一個頭兩個大。
先前和沉瑤讨論千秋宴國色天香樓參與人員的名單時,他是聽沉瑤說過白無期這個人的。
絕對想不到沉瑤口中那個溫和有禮非常得體的白先生,居然是這副模樣,一時間都懷疑當初沉瑤是說了胡話蒙他——沖上來就問人去哪裏了,不管不顧就要往千秋山莊裏闖,還不停雙手亂舞就好像畫符,這樣大的動靜,只怕原本還瞞得好好的事情,馬上就要被外面的人知道了。
基于此,馬一帆将阿齋跟着傅青檐的車,連人帶車失蹤的事情,告訴了他。
也不是沒想過他知道了之後可能會鬧騰的更加厲害,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想到白無期是突然默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馬一帆就看到國色天香樓的馬車到了——從車上下來了一臉焦急的沉瑤老板娘,跟在她身後的是臉色同樣很不好看的梁止。
集體上這兒要人來了。
馬一帆立刻判斷出他們的來意。
雖然現在不知道到底出手的人是針對千秋山莊還是小天師,但人到底是跟着千秋山莊的馬車出事的,馬一帆上前躬身賠禮:“給沉瑤姑娘添麻煩了,千秋山莊已經在盡力尋找莊主和小天師的下落了。”
沉瑤只是颔首,走到一邊看着白無期。
梁止上前,帶着馬一帆就往屋裏走:“國色天香樓也是有自己的眼線的,不知道千秋山莊現在是查到什麽地步了,我們可以幫你們查查剩下來的地方……”
等那兩人走進山莊後,沉瑤才開口:“是我疏忽了。”
白無期長嘆一口氣,沒有接話。
“梁止并不是故意的,阿齋經常會一個人突然跑到外面去玩,喝高了以天為被就糊弄過去了,加上阿齋是半神之身,尋常情況傷不了她,所以梁止才那麽放心。”
“你也放心?”
沉瑤一愣。
“我知道你說的沒錯,也知道梁止想的也沒錯,她那個人潇灑浪蕩慣了,可同時本事又的确是不小,所以旁的人沒那麽惦記着也是正常的。”白無期看着前面:“我都清楚,只是我沒辦法不擔心,哪怕她真的只是又喝高了,又在哪個朋友那裏混的忘了日子,我看不到她,就是會擔心。”
長呼一口氣後,白無期看向沉瑤:“國色天香樓和千秋山莊一起調查,速度應該會快一些,我也有一些朋友,他們的渠道應該會更快,我先去聯系一下。”
說着,轉身就往一邊走。
沉瑤看着白無期的背影。
——那一夜阿齋向自己袒露對白無期的感情時,沉瑤不是沒有擔心的,擔心的點,就是剛剛白無期抛出來的那一點。
——在阿齋身邊待久了,時不時就忘了她只是本事不小,并不是一手遮天。
——給每個人依靠的那個人,偶爾也是會需要有個肩膀來依靠一下,哪怕只是非常罕有的偶爾。
——可也同樣是因為只是非常罕有的偶爾,平日裏還是張狂跋扈,所以會不會有人真的能在每一個時刻都能包容她,是沉瑤的擔心。
——好在,這只小狐貍好像可以呢。
白無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在沉瑤面前顯露,擔心突然消失吓到她,所以雖然心急如焚也沒有立刻離開。
畢竟沉瑤是阿齋那麽看重那麽珍惜的人,白無期也不希望傷害她。
而一刻之後,白無期就因為自己的這份體貼,收到了禮物。
“沉瑤!”
阿齋的聲音突然響起來,還站在一邊等候的人都一愣。
薄霧沉沉中,一個束發少女架着馬車,出現在她們面前。
馬上有千秋山莊的小厮反應過來,快速跑到了馬車邊,另外幾個小厮就沖進千秋山莊,去找馬一帆。沖到馬車邊的小厮看了一眼正在駕馬的人,忙躬身:“小天師,您可算是出現了。”
阿齋跳下馬車,知道他們擔心的不是自己:“你們莊主受了涼,現在在馬車裏面休息呢,快将他接回屋裏吧。”
幾個小厮忙不疊地往馬車上趕。
阿齋擡腳,向着楞在千秋山莊門口的沉瑤走過去。
剛走了兩步,就看到沉瑤身後不遠處,另外一個傻愣愣看着這邊的人。
那個人,自己被困在白止幻境中,時常會想到的那個人。
“小狐貍。”
喊出聲,才覺得真的還挺惦記。
身子轉到了面向白無期的狀态,看着他還在原地,好像沒有聽到自己剛剛那一聲。
手是下意識往兩邊一展:“小狐貍?”
下一刻就被抱進了懷中,緊緊地。
白無期聽到阿齋的聲音時,一時恍惚還以為自己是太過焦急出現幻聽,回過頭時,霧霭之中也看不真切。
直到她朝着沉瑤那邊走了幾步,直到她看着自己喊出了那一聲小狐貍。
心裏一瞬間湧上了很多的情緒,腳也生根,半步都挪不動。
好在她是難得不惱,還伸出手來好像讨要擁抱一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阿齋人被白無期緊緊抱着,耳邊是他帶着粗重喘息聲的話語,是真的擔心,真的焦急。
聽得阿齋小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伸出手回抱他,還輕輕在他的背上順了兩下:“我當然沒事了,我可是有後手的人。”
白無期松開她,只當她所說的後手又是往日裏那樣毫無理由的自我誇大:“還想瞞我?什麽後手?我知道這一次的事情是突發情況,你與傅青檐消失了兩天,真的有後手還能至于讓我們這麽擔心?”
阿齋癟癟嘴:“那後手當然是沒有辦法的時候才用的嘛,我能靠自己本事出來,當然優先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不然你以為你救命恩人我,這麽多年是怎麽混過來的啊。”
“還有,誰都能質疑我這件事情,就你小狐貍不行。”
看着面前一臉不信的小狐貍:“因為我的後手,就是你啊。”
說着,就張開手掌,将掌心中的絨毛給小狐貍看:“上次你說要報恩給我的救命法寶,我可是一直都保存着呢,所以我一旦有事就會立刻找你,救命恩人有事,你可不得立刻出現,保我平安啊。”
“不是報恩。”白無期直覺否認了這一點,随後才看了一眼絨毛:“報恩的話這個禮也太輕了,而且我還當你根本不在意,早就将它丢掉了。”
“怎麽可能會丢掉!”阿齋看向小狐貍,話裏還有三分着急:“這可是你送給我的,我可是當成寶了呢!”
阿齋說着,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兒發燙,大概現在顏色也變得很好看,老木逢春難得湧現了點不好意思,刷地一下又撲到了白無期懷裏。
白無期自然是哪怕沒有準備好,也不敢讓懷中的人摔到半分的性子。
手帶上了懷中人的腰,生怕她一個站不穩倒下去,也是因着這樣的動作,沒有在意到懷中人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他的耳邊。
站直身子時,就感覺到耳邊有熱氣,随後就聽到了她開口。
白無期的耳朵,也是刷地就紅了。
懷中人搗亂也搗亂夠了,松開他就往千秋山莊跑:“我還有點重要的事情要跟傅青檐商量商量,你們先回國色天香樓吧。”
跑過沉瑤身邊時還不忘招呼一聲:“我回去再跟你說這幾日發生了什麽,不用擔心。”
沉瑤看着頭也不回跑進千秋山莊的人——嗯,跑得再快我也不信你那耳朵是被冷風吹紅的;
又因着她最後丢下的那句話回頭看了一眼同樣耳朵通紅的白無期——嗯,看來今晚是沒機會跟阿齋說上話了,最擔心她的人,大概有千千萬萬句話要跟她說呢。
傅青檐回到自己的屋子中,馬一帆安排人又是姜湯,又是暖爐的,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阿齋進屋的時候,傅青檐剛好在低頭喝姜茶,看到她進屋,頭也沒擡就對着馬一帆來了一句:“給小天師也準備一碗姜茶驅驅寒吧。”
馬一帆看了一眼雙耳通紅的阿齋——嗯,好像真的很冷的樣子。
“是,莊主。”說完便走出了卧房。
阿齋對千秋山莊的姜茶沒什麽興趣:“真要怕我冷着了,回頭送急壺好酒給我就行了。”
她不過是順口一說,沒想到傅青檐還答應了:“好,明日帶你去酒窖,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拿。”
阿齋笑出聲來:“小少爺怎麽突然變化這麽大?”
傅青檐放下姜茶:“我還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識好歹。”手指在姜茶碗邊上摩挲了一下:“我知道我能夠從那妖怪手上擺脫出來,都是多虧了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齋在【救命恩人】這四個字之後,耳朵二度紅了起來。
傅青檐看着她不接話還耳朵紅,怎麽說也是有些花名的人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該不會、誤會了、什麽吧?
傅青檐幹咳一聲:“雖然是救命恩人,但是我能做的最多就是保保國色天香樓,還有就是你想喝多少酒都沒問題,至于別的,比如以身相許什麽的,你就不要肖想了。”
阿齋在【以身相許】這四個字之後,耳朵更紅了。
随即怕傅青檐又自作多情想出什麽來,忙開口:“你放心,我對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小少爺,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你說的那兩件事,天香樓和管夠的美酒,我還是承下了。”
說完就起身:“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你現在的情況還可不可以,看你好像還行,那我就先回天香樓了,我也要休息休息。”
傅青檐颔首。
阿齋離開卧房時,剛好撞見馬一帆端着姜茶回到傅青檐身邊,面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謝絕了姜茶之後,阿齋還頗為貼心地幫他們把門關上——馬一帆也是個挂臉的人,那副神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死了爹了。
随即在轉身準備離開時,聽到了屋中有碗碎裂的聲音。
迷迷糊糊中,還有一句:“老爺子,過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晉江的第一個新年,希望看我小說的夥計們新一年健康平安,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