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兒淡漠地看着他。
長孫一的身影在說完這句話後驟然消失,珑兒把目光轉回長孫十四臉上。
長孫十四臉上挂着快樂的微笑。
“我贏了,珑兒,雖然娘親還在兄長手上,但是,一定可以救回來的。”他說。
珑兒點頭,說:“你的運氣看來很好。”
長孫十四同意地點了點頭。
“我贏了兄長,也贏得了珑兒的關心,若不是珑兒出手相救,本少爺現在早已死于兄長掌中。”
珑兒淡淡地說:“少爺自己也可以閃避的。”
長孫十四伸出手,以手指卷起她一縷秀發,把她的臉拉近自己面前。
“本少爺沒有想過逃,本少爺向來喜歡刺激,賭的就是本少爺在珑兒心中的位置,若珑兒心中有我,我便贏,若珑兒心中無我,兄長則贏,然而,本少爺早就猜到,一定會贏。”
珑兒退後,柔絲般的發從他指間劃落,轉身避開了長孫十四的目光。
因為他任性的賭注,令她感到擔憂,但擔憂的樣子,又不想讓他看到,這會令他變本加厲地嚣張。
若她真的一念之差沒有出手,長孫十四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上。
已經是這麽大的人了,為什麽還像個缺少關心的小孩呢?
長孫十四注視着她的背影,說:“珑兒,我教你封心術好不好?”
珑兒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又轉為平淡。
“少爺不是不再用讀心術偷窺別人內心了嗎?”
“因為擔心忍不住又去偷窺,況且,在天空之城,被人讀懂心思太危險了。”
珑兒點頭表示同意。
封心術很容易學,只是一個口訣,珑兒卻學了許久。
“珑兒看起來心不在焉?”長孫十四說。
“我可不可以求你幫一個忙?”珑兒趁機說。
長孫十四微微一笑。
“是關于宇文驀奕的事情嗎?”
“少爺好像對什麽事都了如指掌?”
十四微笑不語。
珑兒再次說道:“不救出宇文大人,我不會跟着你去雪國的。”
“這算是要脅嗎?”
珑兒不置可否。
十四邪氣地一笑,俯身把臉湊到她面前。
“嫁給我,我馬上把宇文大人救出來,還有永樂公主,并且陪伴你們一往聖靈山。”
珑兒無語地注視着他。
長孫十四又笑了,說道:“我已經準備好馬車,現在馬上就可以過去馬将軍府,但作為一個體貼的上司,我該留多一點時間給下屬戀愛的。”
珑兒張了張嘴。
這次,雖然學會了封心術,十四卻還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馬将軍喜歡的是男人,宇文大人可是難得的美男子,所以該多留一點時間被他們相處,就當作是擅闖我天空之城的懲罰吧。”
珑兒微笑注視着他。
“馬臉将軍若動一下宇文大人,就會馬上會毒死的,在上天空之城前,我分別地雪大人和宇文大人身上下了毒,目的就是為了保護他們周全。”
長孫十四臉上露出可惡的笑容,說:“既然是這樣,就由着宇文大人留在将軍府好了,反正馬将軍對宇文大人很不錯,我們還是先去雪國吧。”
珑兒伸出手,輕撫一下他的臉。
長孫十四本來可以很容易躲開,但他眷戀着她的接觸,因此并沒有躲開。
瞬間,那張臉腫了起來,俊美的臉變得像個豬頭。
珑兒與長孫十四出門的時候,立即就解開了他臉上中的毒,以免被喜愛他的姑娘們見到,破壞她們心中他美好的形象。
她并沒有留意到暗處的目光。
那是秦夕夏與陰月。
雖然‘暗魂’已經近乎瓦解,但街中仍有許多穿黑衣,戴黑帽子鬼面具的人。
‘暗魂’的組織,在天空之城已是公開的秘密。
‘暗魂’,唯獨不傷害本地人。
許多人并崇拜着‘暗魂’中的殺手,因為他們有着高超的身手,且身份神秘,沒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
城民們于是也買來鬼面具,黑衣,帶黑帽子的披風,穿戴在身上,被人認為是‘暗魂’組織的人來尊重,心中會得到極大的虛榮感。
這亦變成外城或外國的奸細潛入來時,方便出入的裝束。
秦夕夏陰沉着臉注視着天造地設的兩人。
陰月也注視着兩人。
再見長孫十四,她說不出心頭的感受是什麽。
只是渾身顫抖着。
她,每一晚都被噩夢纏繞着。
然而,那個罪魁禍首之一的長孫十四,卻過得如此快樂逍遙。
她攥緊了雙手。
秦夕夏望她一眼,沒有說話。
陰月沉默地攥着拳頭許久。
不知是什麽,致使她忽然勇氣配增。
“将軍大人,心中也恨着長孫十四吧?”
秦夕夏不置可否,戴着面具的臉,看不見表情。
眼神,與往常一樣深沉。
陰月嘆息一聲。
“将軍大人不說就算了,陰月總認為,人有時候,将自己的心事傾吐出來,會好一點。”
秦夕夏又望了陰月一眼。
“陰月,什麽時候,變得與星越來越相似了?”
陰月顫了顫身子。
将軍大人又回複了以往冷酷殘忍的性格了。
是因為禦蛇少女吧?
她做了什麽事?拒絕了将軍大人嗎?
秦夕夏忽然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過,陰月就是陰月,畢竟不是星啊,所以,本将軍就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吧。”
陰月側臉,期待地凝視他。
秦夕夏的眼神很冷。
“目前為止,珑兒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讨厭圍繞在她身邊的蒼蠅。”
陰月打了個寒顫。
秦夕夏又說:“當然,我知道珑兒的心,和我深愛着她一樣深愛着我,不會輕易改變,但讨厭的蒼蠅,拍死也沒有什麽值得可惜的。”
陰月颌下了眼斂。
仿佛感應到了什麽,長孫十四的心情無端地變得不安。
他掀開窗簾,側着臉向身後張望。
卻只見到無數姑娘欣喜若狂的臉。
珑兒也敏感地感覺得到什麽。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問。
長孫十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本少爺感覺到,有很多人恨着本少爺,覺得,本少爺好像很快就會死似的。”
珑兒心中驀地一顫。
長孫一跌跌撞撞地回到府第,扶住庭院走廊的柱子,‘噗’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血是深紅的,像是混合了黑色。
他伸出手,低頭一看。
掌中一片紫黑。
那個該死的女人!
救走長孫十四的同時,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她下了毒。
馬展堂也不知做的什麽守城将軍,竟然連一個小小女子亦收拾不了,被她偷溜了進來,成為了長孫十四的得力助手。
長孫一攥着拳,心想,絕不能再讓那個女人活在世上。
驀地,他驚覺到了庭院的安靜。
風中草木扶疏。
侍衛和奴婢不知去向。
他嗅到了空氣之中彌漫的危險氣息。
他霍地轉身。
淩亂的秋風,舞起他水銀般的幾縷長發,泛黃的落葉在眼前飄落之時,被銀色的劍尖刺穿,停頓在他胸前。
雪耀塵冷漠地注視着他,握劍的手輕輕向前一送……
劍是利劍,輕易地刺進了血肉之軀。
冰冷的寒意,從劍尖湧遍全身。
血跡從雪白的衣衫緩緩滲出來,那片黃葉也沾了些許,看起來已沒有先前幹枯,有了生命的跡象似的。
長孫一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
“堂堂雪國的太子,趁人之危,可真配不起你那高貴的身份。”
雪耀塵仍輕輕推送着手中的劍,臉色沒有因為那句話而有絲毫改變,淡淡地說:“卑鄙之人,該有個與身份相配合的死法。”
長孫一胸前的血越流越多,泛着黑色的血。
雪耀塵的劍已經穿透他的胸膛,然後,用力拔出來。
長孫一扶住身邊的柱子,臉色發黑,唇也變成了紫黑色。
雪耀塵準備再刺進一劍之時,耳中忽然響起了激昂的琴音,握着劍的手忽地一麻,心頭一震。
劍‘铛’一聲掉落,他的唇角流下一絲鮮血。
琴音繼續傳過來,時高時低,時疾時緩,時清雅時邪惡。
身周有波浪形的音波,将他團團包圍。
他看到了音波外,戴着鬼面具的人扶住長孫一,另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抱着琴,手指在琴弦上飛快地跳躍着,即使他伸出手捂住了雙耳,琴音依然如針尖般刺進了他的耳膜之中,腦海深處。
雪耀塵知道是陰月,也知道是秦夕夏的手下。
陰月不停地彈着琴。
她想要殺的人是長孫一,在見到雪耀塵把劍刺進長孫一胸膛時,她只感到痛快。
然而秦夕夏卻說:“陰月,難道報仇都要假手于人?”
陰月不想違抗将軍大人的命令,況且,長孫一已經受了重傷,解決了雪耀塵,她有很多的機會親手把長孫一殺掉。
她緊抿着嘴,将心頭巨大的恨意發洩在琴音之中。
秦夕夏在長孫一身上點了幾次大穴,止住血液與毒液的流動,然後側着臉,望了一眼陰月。
恨意,使她的琴音充滿了淩厲的殺氣。
他泛起了一冷冷酷的笑,冰冷的眸子投向了雪耀塵。
這個男人若死了,不但少了一個讨厭一只圍繞在珑兒身邊的蒼蠅,亦折了薛無淚的一只翼,同時,對身處雪國的那個人,也是一件好事吧?
然而,那清雅的笛聲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隔着雪耀塵,旋轉的音波遮擋着他的視線。
望不清那抹魅綠的倩影。
這或者是她和他之間的命運,總是隔着什麽,無法靠近,無法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