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俠人間快意江湖?聽着倒是有趣,婉露點點頭,“如此便說好了,待我卸職之後,我們就歸隐人間,做一對俠侶!”
将懷裏的人緊了緊,唇鼻都埋在仙子頸窩裏,他真心實意地說:“真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我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婉露纖白素淨的小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莞爾一笑,安撫道,“別急,很快了…”
“很快什麽呀?飯快做好啦??”
南袖的聲音忽然于身後響起,兩人羞澀的分開了懷抱,婉露回身與她招呼,“袖袖,你和孟闕上神在花廳稍等一下,飯菜馬上就好!”
這時,南袖才好好打量已換回真貌的白钰,嗯,還是一如既往的帥氣…只是,這一時半會的,還真是看不習慣。
“你就在這兒幹站着呀?沒看露露一個人忙不過來嗎,還不快幫忙!”
絕知驕橫跋扈的仙子才是正常的,白钰笑着連連應聲,“的确是在下疏忽了,南袖仙子莫氣,我這就幫忙。”
哼,這還差不多,以為我閨蜜的老公是那麽好當的嗎?南袖柳眉一挑,滿意的離開後,白露二人将才無奈地相視一笑。
而孟闕正坐在花廳裏,想着自己的心事。荊州與潇湘只隔一條大江,是十分相近的,他琢磨着,只怕還是得去一趟鎮南府,同南澤神君商議一下兩家的婚事。聽說南袖的爹娘,俱已歸隐天外天,不再過問兒女事,但按着禮數,理應親自登門拜訪。
如今,唯一的變數,卻是在南袖這兒。雖說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但這小仙子仍是不怎麽開竅的模樣,也不知,她對自己究竟是何心思…
正想着,他心心念念的麻雀哼着小曲步調輕快地回來了,孟闕失笑,這全然不記仇的性子倒真是難能可貴。
“袖兒,你不是想回家嗎?過兩天,我們就回鎮南府?”他試探道。
“我們?”
孟闕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南袖卻莫名局促起來,她不是不懂孟闕的意思,所謂回鎮南府,必然是想去提親的。只是,自己…似乎并未做好為人/妻的準備。
她才四千多歲,這個年紀的仙子,大多都還在雲游千千界呢,這麽早就要被婚姻綁住嗎?
不,她還不想。
“你都還沒有好好追過我…”南袖嘟着嘴,委屈的不行,“你看看人家白钰和露露,都是怎麽追的女孩子,憑什麽我就要…就要這麽快談婚論嫁呀?”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你別傷心呀…”他可是一點都見不得朱雀傷心難過,忙框進懷裏好生安慰,“好啦,我不提了,你上天入地我都陪你,可還滿意?等你哪天想安定了,我再去同你兄長好好商議,定會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這可是你說的,上天入地都陪我,什麽都依我?”仙子自他懷裏擡首,眼角微微泛紅,看着楚楚可憐。
他真是毫無招架之力,半是寵溺半是嘆息,“我答應你,你說什麽,我都依你。”語畢,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就算蓋章了,永遠都不會改變。”
“哼,明明是占我便宜,還辯稱是蓋章…”南袖一臉傲嬌的自他懷裏抽身,心裏卻是在竊喜,貌似只要一撒嬌,這老青龍就會千依百順,還是挺适合做老公的~
正在兩人你侬我侬之時,白钰拎着一只提盒進了花廳,而婉露緊随其後。
孟闕哪裏見過這麽接地氣的白钰呀,哎,可嘆這再是風流倜傥的人物,一旦陷入情愛,都難免沾染一身的煙火氣。
“哎呀,真是難得一見呀,堂堂青丘狐帝,也做起了跑堂小厮的活計~”白钰如今以真貌示人,那他調侃起來自是毫無顧忌。
“你只管調笑我吧,但我家老板娘可是護短的緊,小心她與你過不去!”白钰一邊從善如流的應和着,一邊移開層層食盒,将飯菜點心一一挪出。
“你們只管打趣他,我這老板娘不管事的。”婉露笑說道,“快嘗嘗我做的榆錢糯,涼了就不好吃了。”
“老早就聽你念叨過這榆錢糯,我來嘗嘗真有那麽好吃麽。”南袖夾了一筷子擱入口中,細細咀嚼,這糯米的軟糯摻着薯粉的沙綿,再配以榆錢葉的嬌嫩清香,的确十分潤口。她不禁連連點頭稱贊,“好吃,真的好吃!原來樹葉子也可以這麽好吃…”
“你慢點,別噎着。”孟闕雖嘴上讓她慢些,可手上筷子也沒停過,一直幫她夾菜。
“你們…”白露二人看出了些許端倪,“可是定情了?”
“咳咳,咳咳…”南袖一嗆,臉亦漲得通紅,孟闕只是忙着幫她順氣,并未表态。
她知道,孟闕在等她回應。
看着為自己忙前忙後一臉擔憂的神君,南袖竟是感動的微濕了眼眶,不願提婚事已是傷了他的心,再不承認彼此的感情,只會令他更為神傷。
不,她不想他傷心,也不能讓他傷心。
緩過勁兒的仙子,鄭重地點頭,坦誠道,“是的,我們…正在交往。”
“袖兒…”孟闕不禁喚出了聲,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這般稱呼她了。
“呀!恭喜恭喜呀!”婉露連忙道喜,與白钰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是高興。
既然大家都已說開,前塵過往的種種便如過眼雲煙,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來相聚消遣,還有很多地方可以一同探索冒險,還有很多話題可以漫談一整夜。
他們,各自都擁有着無比光華明媚的未來。
“呵!是該好好恭喜恭喜…”
然而推杯換盞,言談盡歡之間,不速之客已悄然而至。
所謂花廳,其實就是花苑中的一處涼亭,婉露略施仙法,花苑便百花齊放暗香浮動,于煙雲繁華間宴飲才最是情趣。
她不止一次的感慨,當神仙,真真是從容優雅…
而自己呢,污穢不堪衣衫褴褛的自己,與這些閑情雅趣的天仙還真是格格不入啊~
“秦姑娘?”婉露有些詫異,“你怎會在此?”
“我怎會在此?”三娘一聲冷笑,“我是凡人,我不在人間還能在哪?倒是你們,屢次三番跑來人界,就是為了尋凡人的笑話看嗎?”
此話一出,衆人一頭霧水。再細看那秦三娘,披頭散發蓬頭垢面,衣服也破破爛爛髒亂不堪…眼前的三娘很不正常,之前雖說衣着樸素,但人收拾的足夠整潔,跟如今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衆人嚴肅以待,且看這秦三娘意欲何為。
而她只是一步一步向花廳行進,被撕裂的衣裙已然遮不住她的小腿,每跨前一步,那腿上的累累傷痕便愈加顯眼幾分。
新傷舊疤,觸目驚心,重重疊疊的竟是爬滿了她原本纖細的小腿,那被衣料覆蓋的其他地方呢?被亂發遮擋的臉呢?她全身上下,到底還有多少傷痕?…
這秦三娘,到底經歷了什麽?
“孟闕,這一切都拜你所賜。”她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凡人愛上神,會有什麽結果?
秦三娘不曾細想過,但無論如何,左右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有沒有結果,或是怎樣的結果,都不能阻止這件事發生。
凡人一旦愛上神,其他人便再也入不得眼了。
她也嘗試過,努力過,離開了荊州城,于鄉間尋了一個老實本分的郎君,原本打算就此攜手餘生。
卻通通失敗。
她總是想起那張撞入眼眸的俊朗無匹的容顏,她總是想起千金買骨的典故,她總是想起,那個将她從水深火熱中解救的天神。
她堅定地拒絕了夫君的請求,她不願與他同房,不願履行妻子的職責,她沉浸在自我深情的臆想之中無法自拔。她在等着,那個夢想中的神,再次降臨,将她拯救…
漸失耐心的郎君,終于撕下了老實本分的面具,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奪取她唯一珍貴的東西,那本是她,打算留給天神的禮物。她的求饒呼喊,皆被雷雨聲湮沒,瘋狂、絕望、無助,将她撕成碎片碾成肉泥,她開始相信,沒有神會來救她。
她逃走了,在一個晨光稀薄的早上,山岚如玉縧,于山腰綿延逶迤。
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充滿着希望。
然而現實,再一次将她擊垮。
會遇上山匪,是她始料未及的,而歹徒的殘忍程度,更是駭人聽聞。她被囚禁,淪為衆人洩/欲的工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稍有抗拒,便是一頓毒打,當沾了酒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身上,頭上,臉上…她卻是感覺不到痛了。
她麻木了,麻木的接受踐踏與蹂/躏,麻木的接受事實,這世上沒有神的事實。她在麻木的絕望之中,平靜地等待死亡。
她在等死,在渾身惡臭,污穢肮髒中等死,甚至連最龌龊醜陋的山匪,對她都繞道而走嗤之以鼻…她想,她終于要解脫了。
然而,她沒有死,她再一次的,被天神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