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75 章

“你大哥已首肯,明日我們便去天外天拜訪你父神母神吧。”孟闕拉過她的手。

“那你可得小心點,我那爹爹,可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沒那麽容易讓你過關的。”南袖神秘兮兮地說:“當時二姐夫從天外天回來,醉了三天三夜終才醒過來,今次,還不知我爹會想什麽法子試你呢!”

“那你可得幫我…”孟闕有點害怕。

“看你表現咯~”言罷,起身向自己寝殿行去,“我困了,要睡一覺,你來給我扇涼。”

“沒問題,娘子。”

“誰是你娘子?不要亂喊!”

“好好好,你不是娘子,你是孩兒他娘。”

“孟闕!你找死啊!”

且說那南澤來至府門外,果然立有一人。

那人他再熟悉不過了,一襲錦袍金瞳華發,用冉冉胡須也遮擋不了的俊美容顏。自那晚之後,這人總是躲着他,千年來,這竟是他第一次登門造訪。

“不知宮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他噙着笑,不想錯過滄雲淵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也不理他的客套,滄雲淵一個字也沒說,轉身就要走。南澤急了,拉住他的衣袖,不解地問:“怎麽來了,什麽都不說就要走?”

“南澤神君佯裝抱恙,接連罷朝數日,如此欺君大罪,該當何罰?”滄雲淵拂袖,甩開他的手。

南澤聽這話,品來嘗去的,似是摸出了些道道,他眸子一亮,“你…在關心我?以為我病了,特地來看望我的?”

“是我錯了,看來南澤神君不僅病了,還病的不輕,”滄雲淵眼神犀利,“大白天的,竟開始胡言亂語了。”

南澤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感嘆道,“把你那小胡須撤了吧,我還是喜歡千年之前的你,那什麽狐帝根本不敵你的美貌,遮住了多可惜~”

“你,不要再提千年之前的事了!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滄雲淵被成功激怒,一甩廣袖,忿忿地離去了。

南澤睇着他背影,情緒的東西散去,俊朗的面容上只剩一絲苦澀。

你總說別提千年之前的事,那為何一千年了…你還是忘不了他?

青丘·狐王宮

白钰回到狐王宮,還來不及喝杯茶水,便急召白宣觐見,眼見這是青丘的族內事,婉露本想回避,白钰卻出聲留住了她,“露兒不必避諱,你聰慧過人,還能替我分憂。”

如此,婉露坐在了一旁,靜靜聆聽這兩人的交談,也是今時今刻才知,原來這青丘,并非鐵板一塊,族內矛盾頻生,複雜程度不亞于天宮。

白宣走後,婉露默默為白钰添茶,不作一語,白钰不禁主動探問道,“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照剛剛白宣所言,赤狐一族動作頻頻,大有分裂青丘之勢…我只怕這其中,有外人在攪局。”聯想到天帝那天的宣言,婉露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

“如若本心堅定,那外人也是輕易煽動不了的,”白钰沉眸,“一切外患皆起源于內憂。”

“我不明白,為何明明同為神族,還要相互傾軋,彼此迫害呢?”婉露困惑道,“天庭有好戰的滄雲淵,青丘有挑事的赤狐,幽冥界有作亂的樊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甚至,甚至連曾經謹小慎微的天帝寂遙,一顆好戰鬥狠的心正蠢蠢欲動…

“露兒,這世上本就不公平,哪裏有不公平,哪裏就有紛争,你可以平靜的看待。”白钰繼續說道,“青丘的形勢,比你想的複雜,其根本原因,在于九尾白狐與生俱來的優勢。普通狐族,出生時只有一條尾巴,待一千歲成年之後,才能開始修煉,每修煉一千年多生一狐尾。然而,絕大多數的狐仙,在擁有六七條狐尾後,由于自身資質的限制,就不得再進階了…而九尾白狐一族,生來即九尾,你終其一生都不能達到的境界,你的同族生來便是…長此以往,人心難免渙散。”

婉露一怔,呵,這不是翻版的天宮嗎?這就如同,神族與道仙之間,天然的,不可調和的矛盾。

“九尾白狐雖生來強大,但只有兩支後人,勢單力薄,如今塗山氏遷出青丘,更是實力大減。而赤狐脈系龐大,人數衆多,占領了青丘絕大部分的土地,早就想推翻白狐的統治,取而代之。而其他狐族,如金狐,紫狐和灰狐,要不閑雲野鶴不問世事,要不太過弱小随波逐流,通通作壁上觀。”白钰嘆氣,“人總是被眼前利益所惑,殊不知唇亡齒寒。”

也不知他究竟說的是赤狐,還是其他狐族,但從他倦怠的神情中不難看出,他不願身陷這無解的泥潭。

“過幾日,我便拟诏,将狐帝之位傳于白宣,這樣,他做事才師出有名,不至于束手束腳。而南煙将會成為青丘的狐後,背後倚仗的是鎮南府的權威,如此一來,無論是天宮還是赤狐的人想挑事,都先得掂量掂量,合計合計。”白钰的神情,是出奇的平靜。

“钰郎…”婉露竟有些顫抖,她遲疑地問:“你究竟…是從何時起,就将政務悉數交于白宣了?”

白钰微微一笑,“露兒這般聰慧,自是無需我言明,但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利祿功名于我而言,本就是過眼雲煙,在我心中,天地萬物任何事,都沒你重要。”

不,不,白钰分明,是在遇見她婉露之後,便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她是道仙,徒有天宮掌事仙子的名號,實則沒有任何實權,更沒有實力雄厚的母族做靠山,她若成為狐後,不會給青丘帶來任何庇蔭,難以壓下這蕭牆之禍。

白钰是在遇見她之後,才決定舍棄一切,只為與她長相厮守。

明日就要去拜見他的父母了,可這樣的自己,在他父母眼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她甚至都,不敢去想。

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只有钰郎對她,矢志不渝的愛意。

是夜,月朗星稀。

婉露睡不着,信步來至閑庭,那株玉蘭樹已過了花期,只剩寬闊的葉子,于風中瑟瑟。想當初,他們四人便是在這玉蘭花樹下,曲水環繞間,徹夜歡飲,言笑晏晏。一眨眼,袖袖已經快為人母,呵,雖然還要等三百年…而自己,和白钰,也終于要修成正果。

然而自己,卻為何開心不起來…?

料想婉露今夜定是難安的,白钰便來閑庭相尋,果不其然,那抹俏麗的藍色身影正端端立于庭中,眉目含愁。

将手中的鶴羽氅衣輕輕圍在她肩頭,溫柔說道,“更深露重,擔心別受涼了。”

“钰郎…”她回身望他,一雙剪水眸子剔亮無比,“如果是這種情況,其實,葉姑娘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聞言一滞,白钰苦笑,“是我不好嗎?是我哪裏做的不好?露兒,并非只有你是脆弱的,是需要被安慰的,我也一樣脆弱,我也一樣,需要你肯定的眼神。我需要你,回報我以同樣堅定的心意…”

“你這麽理智,何必談情?”白钰面上,竟是難得一見的神傷。

婉露一震,她真是糊塗,總是将自己的不安強加于他,卻從來不顧他內心的張皇。白钰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但他并非無所不傷,他溫柔的面具下,同樣是一顆需要被溫暖,被肯定的,脆弱的心。

“不要。”她緊緊環住他的腰,生怕失去。

“露兒?”

“不要…離開我。”将玉首埋在他胸前,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将你推給別人,永遠都不會。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永遠永遠…”

“露兒…”白钰竟微微…濕了眼眶。

他回抱着仙子,将下颌擱在她發頂,鄭重承諾,“天可崩,地可裂,不敢與君絕。”

翌日,白钰來銀霜閣候婉露,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從內閨出來。無奈,他只得撫開珠簾,一窺究竟。只見他的露兒,正坐在梳妝臺前,手執黛粉,卻無所适從。

“我道你是怯場了,沒想,竟是在對鏡貼花黃…”白钰接過她手中的黛粉,用細毫蘸取了些許,細細為她描眉。

“要是袖袖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苦惱該怎麽裝扮了…”仙子有些氣悶。

“要我說,你裝不裝扮,都好看。”這倒是白钰的真心話,在他心目中,旁的女子再美,都抵不過他的露兒的哪怕一根頭發絲。

“也就你,情人眼裏出西施。”婉露嘴上雖如是說,但心裏還是歡喜的。

“聽說在人間,男子為女子描眉,是夫妻間的日常…”白钰意味不明地說。

婉露卻是臉一紅,羞得不敢說話,夫妻間的事,她大概是了解的。離開鎮南府之前,南袖還大體跟她講了一下,她和孟闕的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雨夜。

也不知将來,她同钰郎的孩兒,會是什麽樣子的,最好男孩子像他,女孩子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