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鬧海 — 第 78 章

她始終未着一語,她甚至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是啊,還賴在這裏做什麽呢?留在這裏,任人鄙視,受人嘲弄嗎?

可是,畫面裏的白钰是那樣平靜,平靜地承受着來自他父親的憤怒,而自己…

婉露眼波一橫,絕不能撇下他,獨自退縮!

“他答應過我,”良久,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堅定地說:“天可崩,地可裂,不敢與君絕。所以…”複又擡首,平靜地看着塗山映蘭,“所以,除非他放棄,否則,我絕不放手!”

不得不說,看慣大風大浪的上神塗山映蘭,今日竟被這小小道仙,震懾到了。這人和事要是發生在別的人家,她倒也能優雅的拘上幾分同情,但如今落到她白家,她只能極力阻止,拒不妥協。

“你是他愛人,我們是他父母,”塗山映蘭輕蔑地勾唇,“他會選誰,還不一定呢。”

婉露心神一震,深知此事還未完,随後緊盯畫面,心中慢慢生出了些許忐忑,萬年來,她竟還是頭一回這般緊張。

饒是自己如何唾罵,白钰都冷而淡之無甚反應,白舒也罵得沒意思了,便又坐回凳上,幻出一套茶具,酌了杯清茶,才算是稍稍冷靜了些。

“也罷,左右不過一個道仙而已,你迎小雅為後,納她為妃,也算是不負她。”白舒已然放寬了底線。

“不行!”白钰立馬回絕,“婉露是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唯一認定的妻子。”

“你到底看不上小雅哪裏呀?”白舒就想不通了,“論身份,她是塗山氏的少主,同你我一樣,是血統最純的九尾白狐;論美貌,就是天界第一美人鐘離墨來了,也不遑多讓;論真心,她守你兩萬多年了,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怎樣?”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探問道,“你…嫌棄她堕仙了?”見白钰不置可否,他又自顧說道,“這個好辦呀,她雖堕仙,但賞罰分明從未傷及無辜,只要去人間走一遭,經一世人間疾苦,便能浣洗仙根,重回仙班了。前後也就不過兩月時…”

“父親!”白钰打斷他,深深蹙眉,“你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愛她!她再美再好,我不愛她,我怎麽娶她,怎麽和她過一生?”

“愛愛愛,你天天就知道愛愛愛,”白舒又怒了,“眼前青丘是什麽形勢你不知道嗎?你眼裏只有那個凡仙,你把你爹娘放哪了?要我接受那個凡仙也行,你和小雅生個孩子,只要能将我這九尾狐的血脈延續下去,你愛跟誰跟誰,我也懶得管你了!”

“父親…”白钰難以置信地搖頭,“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白舒怒極反笑,“那你就等着給你娘和我…收屍吧!”

“父親!”白钰面上滿是焦灼與無奈,幾番頓挫,終是難堪地微微點頭,頹敗道,“好,我答應你,我會與小雅圓房,留下白家血脈。但自此以後,任我天高海闊,絕不攔我。”

“絕不攔你。”白舒挑眉,如是應承。

至于他們後面還說了些什麽,婉露已經聽不進去了,整個腦袋一片空白,雙耳如被雷貫,陣陣轟鳴。她身形搖晃,幾欲跌倒,全憑僅剩的意志力在苦苦死撐。

“钰兒,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塗山映蘭華美的金絲鞋履,又向她近前了一步,冷酷地說:“這下你可以…放手了吧?”

“呵,呵呵呵…”婉露卻是低低的笑出了聲,那笑聲中滿溢的,都是自嘲與哀傷。

是她輸了,她輸的徹徹底底,被人看盡了笑話。

是她錯了,她以為,她可以跨越身份族別的鴻溝,并且,把過多的希望都寄托于白钰一身…他已經很累了,光是自己逃跑便已遍體鱗傷,再拖上她這個累贅,他還能逃多遠,還能跑到哪裏去呢?

停下吧,到此為止吧…

都不要再掙紮了。

深吸一口氣,勉力維持着,最後一線鎮定,淡淡一笑,“是婉露叨擾了,映蘭仙上,告辭。”

天外天·蒹葭閣

吃過晚飯後,南昭便拉着南袖進了他的衣帽間,打算跟她分享他搜集到的,天宮最新款的各種潮服。南袖白眼直翻,沒錯,她是喜歡新衣服,但是她老爹的衣服都是男裝啊!她要看這些男裝幹嘛??

她爹真是,越來越瘋了…

“哎呀,我讓你來就來嘛!”強行拽進屋裏,低聲道,“沒看你娘有話想跟小孟說嗎?”

“我娘?她要跟孟闕說什麽?”南袖不解。

“哎呀,這你就不用管了,來看看我給孫孫做的小衣服~”南昭興高采烈的拉開壁櫃的推門,滿滿一櫃子的小孩衣服,夠穿幾百年了都。

“爹,你是有多閑啊?”南袖既詫異又嫌棄。

“你也知道你娘是個藝術家嘛,”南昭委屈地鬥手指,“她經常一畫畫,就幾個月不出門,一采風,就半年不着家…我無聊,就給小孫孫們做衣服咯~”

哎,聽他這麽說,南袖又覺得自家老爹着實有點可憐…她安撫地摸摸他的頭,勸慰道,“沒辦法,這就是嫁給大美人的代價,你就多擔待點吧…”

“小孟又是付出了什麽代價,給你讨來的這件千韶鲛绡裙呀?”南昭促狹地盯着自家女兒。

聞言,南袖喜滋滋地旋了一圈,得意道,“他是玄天青龍,東方主神,力克樊靖的大英雄,想要什麽拿不到~”

南昭懵了,徹底懵了,他什麽時候聽過袖兒,用這般炫耀的語氣提過別人吶…一時間,還以為是她中邪了。

乖乖,不得了,看來自家女兒這是真的…墜入情網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南袖被南昭拽走之後,鐘離墨朝孟闕溫和一笑,說道,“小孟,請随我來。”言罷,起身帶路。

蒹葭閣不大,約略也就幾幢小樓,但也不小,由于未設藩籬,只怕這連綿數十座仙山,皆是它蒹葭閣的後院。

果然,孟闕穿過回廊,來至後苑,見到眼前的景象時,不由為之一振。

同屋外的景致截然不同,後苑的數十匹仙山正洋洋灑灑的飄着鵝毛大雪,雪落在山石上,枝葉間,甚至,那般真實的撲上了他的眼睫。

鐘離墨輕勾唇角,稍一揮袖,景色又變了。是崇嶺之間坐卧的一汪碧潭,滿天星子都落在潭水之中,潭邊有一截松木板搭的步道,步道周圍是叢叢蘆葦,蘆花如團絨,随風搖蕩。

鐘離墨移步,行至了步道的盡端,孟闕心思一沉,緊随她身側。

“聽聞閣主,也是極擅長繪畫之人?”鐘離墨突然問道。

“略懂一二罷了,說不上精通。”孟闕虛心回答。

“你可知,我鐘離仙鶴一族,能工善畫,甚為清高。原本,我是看不上袖兒那纨绔聒噪的爹爹的…”鐘離墨眼神悠遠,遙望着水中圓月,“你知道,是什麽打動了我嗎?”

“孟某願聞其詳。”孟闕拱手一揖。

“世人只道朱雀南昭,頑劣無匹,沒個神仙樣子,但其實,他是最沉靜,最有耐心之人。”想起那招搖的人兒,鐘離墨的嘴角便挂上一絲輕淺笑意,“我以前出去采風,一年半載的不着家是常有的事,他獨自留守期間,便把我畫過的美景,悉數融進了這崇山峻嶺之中…這才形成了,我們眼前千變萬化的景象。”

孟闕大為震動,鐘離墨曾是六界有名的美人,追求者衆,就連先天帝也曾幾番示意。聽聞她決意嫁給南昭的那一刻,整個天界,可謂是哀鴻遍野。

“袖兒看着沒心沒肺的,其實是個有主的人,你自有你的好處,她才會認定你。”頓了頓,鐘離墨繼續說道,“看你席間的表現,倒是個思慮周全的人,剛好,可以好好管束袖兒。把她交給你,我和她爹爹,也甚為放心,你可不要辜負我們。”

“請岳母大人放一百個心,我會照顧好袖兒,還有我們的孩兒。”孟闕再是一揖。

“嗯,我相信你。”鐘離墨微微颔首,很是溫和,“去找袖兒吧,我們蒹葭閣沒有那麽多講究,你們是要睡一屋,還是分開,皆由你們自己決定。”

孟闕卻是面上一紅,忙告辭離去了。

鐘離墨見他走遠,才又轉眸凝望潭中月影,忽而天地更改,自己正身處一片冰原,而天上是變幻不定的絢爛極光。

她淺淺一笑,“神君何必藏頭露尾?”

“墨兒啊,你快跟為夫講講,你究竟跟小孟說了些什麽呀?”南昭走上前來,将那絕美的人兒圈進懷裏。

“我呀,我讓他好好待袖兒,不要跟你學,你個吊二郎當不學無術的…”鐘離墨白他一眼。

“不,不會的,我的墨兒我還不了解嗎?”南昭笑了,“你剛剛肯定跟他誇我了!”

“誰誇你了,少自作多情…”

“明明就有,你別不好意思嘛~”